荐读九江 | “悠”是庐山特质与价值的深度揭示

2023-07-09 08:17:38   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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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是庐山特质与价值的深度揭示

■ 方国栋


“悠”有悠久、悠阔、悠扬、悠闲等多重含义,侧重表达的则是闲适、淡泊、深远和韵味无穷的文化意蕴。2016年2月1日至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江西考察时指出“江西是个好地方,生态秀美,名胜甚多,庐山、井冈山、龙虎山、三清山闻名天下”,并且用“庐山天下悠、三清天下秀、龙虎天下绝”为江西的生态秀美点赞,并殷切嘱托要打造美丽中国“江西样板”。

同江西的三清山、龙虎山以及全国各大名山相比,庐山的特质体现在一个“悠”字,庐山的价值也就是“天下悠”了。 因此,“庐山天下悠”是对于其自然、历史文化的特有气象与神韵的点睛之笔。


陶渊明诗文中25个“悠”

九江文化巨匠陶渊明,自幼修习儒家经典,爱丘山,有猛志,不同流俗,有着一种超然的人格和信念。他对官场的黑暗深恶痛绝,彭泽县令任上不过80天便愤然辞去,悠然归田。当“乃瞻衡宇”,便“载欣载奔”,一到家,“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归去来兮辞》)为不再“心为行所役”、“今是而昨非”而欢欣。从他“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归园田居·其三》)看来,陶渊明算不上庄稼里手,却是品尝田园生活悠趣的高手。

躬耕生活自然忙碌一些,但陶渊明还是利用一些闲暇时间读书,弹琴,吟诗,会友。他读《山海经》:“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读〈山海经〉》)他会庞将军,感叹“衡门之下,有琴有书。载弹载咏,爰得我娱。”(《答庞将军》)生活虽然寒苦,依然“衔觞赋诗,以乐其志。”(《五柳先生传》)直到晚年,他还在《桃花源记》中向往着美好前景:“春蚕收长丝,秋熟靡王税。”“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真是“悠”到了极致。

陶渊明的“悠”,总是与快乐相伴随。他与官场相隔膜,但与田园相亲近;他摆脱了形之役,但获得了心之怡;他直面个人的贫困、死亡,但向往着“天下为公”的美好愿景。这就是陶渊明的超然之处,乐而悠之的缘由。陶渊明诗文中共有25个“悠”,每一个“悠”字都洋溢着生命的灵气,达到了一种“澄明之境”。也正是因为他有这种“澄明之境”,才善于捕捉和享受“悠”的生活情趣。

寄心清尚,悠然自娱。(《扇上画赞》)

——将心寄托在清尚的乐调中,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生活的欢娱。

在陶公眼中,生活处处都有“悠”的情趣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其五)

——我在东篱下悠闲地采摘着初放的菊花,不经意看到了那南山也同样悠闲。

陶公不仅自己在悠,那南山(庐山)也在悠。

日夕气清,悠然其怀。(《归鸟》)

——无论朝暮林中都空气清新,悠然自得地飞翔就是我的向往。

陶公不仅在悠然地生活,还要像小鸟那样悠然地朝着理想飞翔。

庐山的特质


庐山的“悠”特质,不是一个囫囵的概念,更不是一种缥缈的描述,而是渗透在每一处风光、每一个文化故事、每一种生活方式之中。

(一)大自然的恩赐:庐山悠风光

很长一段时间,宣传庐山老是步人家的后尘,说什么有泰山之雄、华山之险、黄山之奇、峨嵋之秀,似乎能够沾上其他名山的一点点光,就心满意足了。殊不知,早在唐元和十二年(817),白居易在《庐山草堂记》的开篇就说:“匡庐奇秀甲天下山。”比王正功提出“桂林山水甲天下”还早383年呢。白居易在庐山筑庐而居,仰观山,俯听泉,旁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俄而物诱气随,外适内和。一宿体宁,再宿心恬,三宿后颓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这不正是一种悠然自得的心情吗?

何止白居易有这种悠然的感受?庐山处处景,处处悠啊。

那香炉悠瀑,“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李白《望庐山瀑布》)

那石门悠涧,“心契九秋干,目玩三春荑。居常以待终,处顺故安排。”(谢灵运《登石门最高顶》)

那谷帘悠泉,“飞泉天上来,一落散不收。披崖日璀璨,喷壑风飕飗。”(朱熹《康王谷水帘》)

数不尽的悠奕风光,诉不尽的悠然感受。山之威在石,山之灵在水,山之韵在气,山之永恒在四季不败的花草树木。苍天着意将山江湖城这一最佳组合定格在湿润的亚热带东经116度、北纬29~30度,使它独领这悠然惬意的风骚,正所谓天造地设。

(二)四千年的孕育:庐山悠文化

按《史记》中司马迁所言,“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传说紫霄峰上有“禹王岩”遗迹,秦始皇、汉武帝都曾亲临观赏。看来,庐山有4000年人文历史,能成其说。4000年来,由传说到史载,是一个大飞跃;由道人入山修道到道学家居山弘道,更是一个悠转换。周代的刘越、匡俗,六朝时的吴猛、陆修静,唐朝时的吕洞宾、蔡寻真、李腾空,宋元时的白玉蟾、周颠,入山孜孜以求的是神仙之道,固然悠适;而陶母、陶侃、陶渊明、李白、白居易、韩愈、陈崇、周敦颐、王安石、苏轼、黄庭坚、岳母、岳飞、朱熹、王阳明、康有为、陈三立之辈,在庐山坦然而求的则是人间正道,更是悠然。由神仙文化转而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学文化、理学文化,从游离于现实之外的神仙之悠转换成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的道学之悠、理学之悠,一句话,从隐逸避世的阴柔之悠转换成为充满义勇之气的阳刚之悠,是庐山文化功能的重大转变。

这种转变产生了巨大的力量。陶母湛氏寡居后,在教育儿子陶侃方面极下功夫。陶侃当渔吏时派人送坛糟鱼给母亲享用,陶母不但退回糟鱼,还写信说:“非惟不能益吾,乃以增吾忧矣。”陶侃升江夏太守,官衙以隆重仪式迎任。湛氏不悦,在陶侃衣袖中藏一布片,上书“毋忘着葛衫时也”。看起来,陶母脸有忧色,其处事方式却高出一筹,顿出奇效:陶侃从此终生不食鱼,从此终生勤俭廉洁。

众所周知的苏轼《题西林壁》诗,不单是歌咏庐山的奇景伟观,也是苏轼以哲人的眼光从中得出的真理性的认识。苏轼在仕途中卷入了新旧之法的争议,因此借笔下的庐山,喻指扑朔迷离的政局,新旧两党立场不同,结论也不同。因而,只有跳出当局者迷的困境,客观地思考问题,才能识得庐山真面目。

朱熹重修白鹿洞书院,儒师、弟子济济一堂。淳熙七年(1180)春天,他携友游览了南康城西的流泗港,作七绝一首:“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诗中以此泗水照应曲阜彼泗水,对于他所治理的南康和精心培育的白鹿洞书院,迎来了“无边光景一时新”的“春日”感到欣慰,然而,要真儒过化、东风拂面,还需调动各种力量,才能营造出“万紫千红”的明日世界。

陶母释道的“悠”,苏轼悟道的“悠”,朱熹播道的“悠”,有两个共同之处:一是有超然之感,陶母退鲊的同时阐释了退鲊的深刻理由,苏轼悟道所言的“真面目”让人由观山推衍到了观世,朱熹暗示播道应由当日的“无边光景”升华到明日的“万紫千红”,他们都不局限于面前的事或景,而是看到了更深、更高、更远的超然之处,因而这种悠才具有崭新的文化价值。二是有委婉之美,陶母心中知道儿子向来孝顺,因而信中只说“乃以增吾忧矣”,苏轼《题西林壁》中只字不提世间之事,只含蓄地谈自己“不识庐山真面目”,朱熹在赞赏春景的同时,深刻地指出更上一层楼还需“万紫千红”。超然感与委婉美熔于一炉,才是庐山悠文化的成熟表现。

(三)天地人的杰作:庐山悠生活

悠风光与悠文化构成了庐山悠生活的最佳环境,换句话说,也只有具备悠风光与悠文化的庐山,才可能创造出悠生活。

比如,在庐山赏泉,易顺鼎《三石梁观瀑》中就说:“昨梦骑白龙,来观四白虹。三虹东西横,一虹东西纵。横者三石梁,纵者一瀑布。我立白虹边,骑龙上天去。”诗人由“梦骑白龙”到“来观白龙”,再到“骑龙上天”。想象为你赏泉插上了悠的翅膀。

在庐山品茶,苏轼《西江月·茶词》里这样说:“龙焙今年绝品,谷帘自古珍泉。雪芽双井散神仙,苗裔来从北苑。汤发云腴酽白,盏浮花乳轻圆。人间谁敢更争妍,斗取红窗粉面。”看起来,苏翁在为龙焙、双井、谷帘等名茶名水打广告,实则他所展示的是在庐山品茶的悠生活。

在庐山读书,唐代李渤、南唐李璟、北宋李常、刘恕都是楷模。明时南康知府曹凯就说过:“细问读书台往事,唐时名隐宋时贤。”(《开先寺》)说的正是今日在庐山苦读十载,来日自成一代大贤。之所以会如此神效,“悠读”必不可少。当年陶渊明五柳树下,怀着“不慕荣利”之心,闲静少言,“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五柳先生传》)便是一例。

在庐山悟道,杨赓笙是可谓典型。他两度入白鹿洞书院就读,国学功底厚实,济世救民愿望强烈,当接触到徐秀钧在学子中宣传革命时,顿然大彻大悟,果断放弃科举,不顾家父阻拦,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后来又毁家纾难,与李烈钧发起湖口起义。

无论是赏泉、品茶,还是读书、悟道,庐山都有别样的感觉。不仅这里有天下最好的泉和茶,还有天下最为悠然闲适的泉环境茶环境以及泉文化茶文化,能赋予人们赏泉品茶以特别悠然闲适的生活感受。历朝历代都有诸多的学子来庐山读书悟道,他们沉得住心,聚得住神,从而达到陶渊明那种“悠然其怀”,甚至白居易那种“颓然嗒然”的程度。

庐山悠的意义


一般地说,当着生活贫困的时候,人们只是企望宽裕的日子;当着日子宽裕的时候,往往盼望过上高雅的生活;一些人过上了高雅的生活之后,又向往着一种悠然自得的生活。看来,悠生活是生活追求的最高级。不过,对于精神生活特别丰富的人来说,就不必这么折腾了。陶渊明物质生活虽然贫穷,也能过上惬意的悠生活,苏轼面对政坛混乱的困惑,也过上了豁达的悠生活。可以说,悠生活属于精神生活丰富的人。

当今小康社会时代,国人对于精神生活的追求具有普遍性,因而,庐山悠生活模式具有示范意义。

庐山悠生活是人与自然相融合的结晶。陶渊明在《荣木》诗中,一边描写“晨耀其华,夕已丧之。”花开花谢是自然界常态,也是人生常态,所以他感叹“人生若寄,憔悴有时。”然而这只是一方面;“采采荣木,结根于兹”则是另一方面,于是他向自己发问:“非道曷依?非善奚敦?”道与善自然遵循之,人追求之,“千里虽遥,孰敢不至!”所不同的是,自然遵循的是客观规律,  人的追求则有主观之为。作者对于人与自然的融合看得如此透彻,当是“悠”的境界。

庐山借助长江鄱湖之便,汇聚了三教九流,他们相互接纳,相互尊重,相互吸取营养,有如“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的局面。“虎溪三笑”的悠故事,描绘的正是释道儒三家代表人物悠然相处于一山的生动场面。大家之所以能和谐相处,前提是尊重对方的信仰和生活习俗,容纳甚至欣赏彼此的文化差异,才融得起来,笑得起来,悠得起来。

儒家讲修齐治平,止于至善。如何修身?周敦颐在《拙赋》中说:“巧者言,拙者默;巧者劳,拙者逸;巧者贼,拙者德;巧者凶,拙者吉。”朱熹在《拙逸赋》中说:“拙,非谬悠之谓也。物之自然,性之天也。”黄庭坚在《拙轩颂》中则说:“觅巧了不可,得拙从何来。”在《跛奚移文》中更直白地说;“持勤补拙,与巧者俦。”几位庐山人所见略同,做人要“拙”。这里的“拙”,当然不是愚昧或谬悠,而是一种非机巧所能比、非普通智慧所能及的“优悠”。

就齐家而言,义门陈做到了极致。一个家族的“大公”渗透到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百犬同槽”的悠故事令人惊诧。难怪义门“三孝”同登进士,其母王氏拜会李太后时,当李太后问及“张公九世义居,陈氏何以十五世?”他悠然答道:“张公‘百忍’,陈氏‘一公’。”太后又问:“公如何?”王氏则将义门百事合盘悠了出来:“堂前架上衣无主,三岁孩儿不识母,丈夫不听妻偏言,耕男不道田中苦。”义门的男女老少都有悠的情志了。

孔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庐山是一座泉瀑林石俱佳、巍然屹立江湖之侧的名山,山之寿、水之乐为庐山人提供了一种别样的生活方式——悠然而居。无论是山上一栋栋别墅,还是环山一间间民居,都是倚山而建,深林郁郁,清泉淙淙,这种有着高负氧离子空气(每立方厘米1000以上)、低溶解性固体水质(每升20毫克以下)自然环境与丰富多彩文化氛围的悠居生活,怎叫人不乐不寿?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与选择,尽管各有富裕、高雅和悠然的种种不同,但随着人们对于精神生活品位的关注与追求,庐山式的悠生活,定然是最具吸引力的。

“庐山天下悠”的蓝图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充分享受到庐山式的悠生活,多种因素制约着人们的这种选择。但是,庐山可以提供多种形式的服务,满足人们这种悠生活的体验和享受。

首先,可以让庐山成为“悠游之山”。人们到庐山旅游,多是冲着悠生活体验而来,因此,在庐山旅游线路上,就应给予游人更多的悠风光观赏、悠文化探察、悠生活体验,让大家都跟着悠起来。

其次,庐山诗文冠天下。我们应将庐山打造成“悠学之山”“悠思之山”,甚至“悠情之山”,让天下人都来共享庐山式的悠生活。正在求学的青少年来庐山研学,应引导他们探寻出庐山地貌风光、人文历史、生活方式中的悠来;正在思虑生命安顿的成年人来庐山悟道,应引导他们转换横岭侧峰的观察角度、提升无限风光的追寻高度、充盈万紫千红的豁然气度,从而顿悟出人生的悠来;至于正在“关雎”的少男少女们来庐山嬉耍,更是要引导他们像南唐中主李璟《浣溪沙》中所说的那样,不论情感的绿波起与伏,都能穿透庐山云雾而“接天流”,像电影《庐山恋》周筠、耿桦那样,也来一个牵肠挂肚的“思悠悠”。

再次,庐山人文生态独具特色。我们应提供四方之人长久享受悠生活的优质场所,庐山有条件为人们提供优质环境、优质文化与优质服务,使来庐山的游人们能像世居的庐山人一样,也过上高品位的庐山式悠生活。既然悠生活是当代人的理想生活方式,人们到庐山体验之后,也会在各地创造出多姿多彩的悠生活典范,但它无损于庐山式悠生活的纯真与典范,因为天下只有这么一个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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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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