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父亲来到人世间,兵荒马乱的岁月,家里本就十分贫困潦倒,父亲的出生让爷爷奶奶的脸上又添了几道皱纹,头上又多了些许白发。
父亲的享年虽然很高,但他的人生却十分坎坷。1930年,父亲刚满十岁,爷爷奶奶想改变家庭的贫困处境,也想让儿子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们把十岁的儿子送到村上的私塾学校读书。父亲的天资很好,读书很勤奋,他只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精读了《百家姓》《三字经》《弟子规》等十几册启蒙的书籍,他读过的这些书不仅全能背诵下来,还能开篇写文章。私塾先生经常在爷爷奶奶面前夸父亲,这个孩子是块读书的料,日后定有出息……
正当父亲学业日趋长进的时候,因家庭贫困交不起学费,爷爷心疼地让父亲辍学,去跟他学泥工。这一突如其来的闷棍“打”得父亲不知所措,心如刀绞,然而父亲对爷爷的指令绝对无法违抗。他缓步走到私塾先生面前,双膝跪下流着热泪说:“先生,明天我不能来上学了,要回去跟父亲学泥工……”
话还没有说完,私塾先生双手扶起父亲十分惋惜地说:“孩子,你的书没有白读,用心跟父亲学手艺就是孝敬父母的行为。”
听完父亲这段辛酸的往事回忆,我心中感到万分凄凉,两行热泪顺着脸庞急流而下,脑子里在深思:父亲的学问如同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就这样夭折了。
父亲读书成才的美梦破灭了,然而他并不绝望,当我出生之后,他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日子再苦也要送我读书。1959年我小学毕业,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瑞昌县中学,他非常高兴。9月1日凌晨4时30分,他挑着一担行李从家里步行出发,陪着我去学校报到。约莫11时30分,父子两人走到了双板桥客栈。这时,我实在走不动了,就说:“父亲,在客栈休息一下行吧?”“可以!”他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父亲放下行李,立即搬了一条板凳给我坐,马上走到店老板面前说了几句话,不一会,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一碟韭菜炒蛋端上了饭桌,店老板说:“小伙子,快来趁热吃吧,这是你父亲给你买的饭菜……”
我向饭桌上望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我们父子俩怎么只有一碗饭呢?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走上前,说了一声:“你赶快趁热吃吧!”中午时刻,我已经是饥肠辘辘,于是,立即端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此时,我看见父亲站在门外,一手端着一杯水,一手拿着什么东西往嘴里塞,我端着饭碗走上前一望:父亲居然一边啃糠粑一边喝水。时年39岁的父亲年富力强,靠啃糠粑度日行吗?两行热泪瞬间顺着我的脸庞滚落下来。此时,我定神地注目客栈对面的罗汉山,又望望父亲的背影,山虽然高,但它比父亲的形象矮了半截。
1968年底,我在江西农垦学校毕业并分配了工作。那时举国上下进入了“斗批改”的阶段,清理阶级队伍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没想到世袭贫困的父亲也被列入了“三查”对象。听到这消息,我犹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除夕那天,我赶到武宁箬溪公社泉口大队港畔村外婆家想问个明白,母亲听说我到了外婆家,立即赶来与我会面,她详细地向我讲述了父亲被列入“三查”对象的具体原因:
1949年春天,解放军势如破竹,挥师南下,我的家乡即将要解放,村上的保长见势不妙,立即纠集18名青壮年组织了一个红黑不明的保安组织,对外就称兄弟会,其宗旨是:如果是国民党胜利,就跟着国民党走,如果是共产党胜利,就跟着共产党走……1968年的“三查”将这个组织定性为“双得险”的反动组织。28岁的父亲被保长以组织兄弟会为名骗到大洼里的山沟开了一次会。因为这事,父亲被列入“三查”对象。
听完母亲陈述之后,我为父亲蒙冤受屈心感不平,决心回故乡与公社大队的“三查”办公室说清楚。当日下午3时30分,我陪着母亲回到故乡。昔日,乡邻亲友见我回来都是满面春风打个招呼,如今一反常态,见到我就如同陌生人,有的甚至远远躲避,我听见了有位老大爷细言轻语地说了一句:“‘三查’对象的儿子还敢回家……”这种冷言冷语着实比“三九”天的寒流还要冷几分。让我们全家欣慰的是,春节过后,当了81天“老黑”的父亲终于得以平反昭雪,总算过上了安静清白的日子。
父亲,今年是您老人家离开人世十周年,这十年来,儿孙们都没有忘记您对我们的养育之恩。今年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儿孙们都高高兴兴地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朝着小康之路迈进。父亲,您放心吧,我们都好着呢。
(易呈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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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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