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旧县街

□ 姚成文

旧县街位于黄岭乡东南边，自东晋建县开始，距今已有1700多年。1000多年前的古县城早灰飞烟灭，只能找到东晋彭泽县衙（衙里）的遗址及小港当时的黄金水道。

“衙里”踞东，如蛟龙出水高高昂起；“小港”踞西，似蛟龙摆尾。我家就住在脊背中间地带。

这里居住的人口比上个世纪80年代减少了许多。从东边数，最豪华的三层小楼是汪姓人家，平时老夫妻俩居住，孩子都外出打工了；有的连老人都接过去了，铁将军把门的不少，再往下走两家就到了我家。我家的房子建得早，青砖楼房，二层结构，百来平方米，坐北朝南，冬天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暖洋洋的。母亲住二楼，只要接近双休日，她就坐在阳台上盼。听到汽车喇叭声，她很快下楼。车停稳后，她总是那么一句：“我昨晚打了一个大喷嚏。”母亲常用打喷嚏预测我的行踪。她已过耄耋之年，除了眼睛差，其他没有大毛病。也许这就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吧。

“衙里”的广场是新修的，有半个足球场大。村村通的柏油路宽敞通途，直达大圣古塔。新落成的移民区民居坐落两旁，青砖黛瓦，造型优雅、别致，集风景之灵秀，融风俗文化之精华。

漫步其间，柏油路的远处，芳湖岸边田野阡陌交错，机耕声轰鸣；高处黄灿灿的油菜花错落有致。

站在小港码头边，眺望芳湖，芳湖大堤如城防墙、护城河，向西绵延，直到水天相连处。五月天，芳湖十万亩的水面波光粼粼，滩涂芳草如茵，稍有动静，你就能看到水中的鹭鸟使劲煽动着翅膀飞向芳湖。此时此刻设身其境，路过的小船会勾起你对电影《乡情》的回忆。那“水送船，船靠水，阿妹送哥一程程……”的插曲在你的心头回荡。由于芳湖水的天然滋润，这里成为彭泽县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芳湖香米端上十里八乡人的餐桌，成为网红产品，远走他乡。

上世纪50年代，旧县街人烟稀少，在衙里仅有两三户人家，现在只记得一户许姓的老伯，他们以垦荒、捕鱼为业，生活虽然简单但怡然自得。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衙里”，枝繁叶茂的树林中，小道两旁瓦砾成堆，杂草丛生，冬天北风刺骨得冷，到了晚上除了黑暗中几盏灯火飘摇外，连星星的微光都难看见。经过衙里就感到荒凉、阴森。春天，土地被雨水洗刷后露出一层瓦渣，如同混凝土那样贫瘠不堪。到了夏天，地里的庄稼缺乏足够营养个头矮小，收成一般。过冬的时候，许老伯手捧黄烟筒挨家挨户串门，他操着一口浓厚的湖口方言，见人就自言自语一番：“今年行情不太好，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就是长不出庄稼”。他叹气时，习惯先用嘴吹一口点烟的纸楣，然后对准上好烟丝的地方点火，深深地吸，发出滋滋声音，然后舒服地从鼻腔冒出一缕缕有些辣眼睛的烟雾。回忆起来，那烟味还呛人呢！

半个世纪过去了，傍晚时分的衙里，路灯的光斜斜地透过枝叶似舞厅里变幻的光环，忽明忽暗。广场文化墙前，有一个醒目的矩形石碑上镂刻“东晋彭泽县衙遗址（衙里）”烫金文字，虽然广场不一定就是那“衙门”所在地，但是作为弘扬古文化应是最好地点之一。衙里成了旧县街最为热闹的地方。

在我小的时候，小屋在小港附近，小港里长年发洪水，家家户户都涝得慌。炎热夏天，男女老少都上堤，头顶烈日，战天斗地，水还是漫过堤坝。一年的辛苦毁于一旦，小港浸泡在汪洋中。连年的洪水使大部分家庭饥寒交迫，特别是小港村民，粮食挨不到来年的春天。春寒料峭时，芳湖滩就有许多挖野菜的。老人拿个蛇皮袋、儿童拖着瘦小的身体，在北风呼啸中挖野菜。随着新农村建设得到大力发展，振兴农村经济，水利建设得到了彻底的改变。现在芳湖两岸筑起了防洪墙，建立了调洪水闸，再也没有发过水灾了。芳湖每年盛产的胖头鱼远销南京、上海，成为都市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如果天气转凉，母亲为我准备胖头鱼炖豆腐的炉子锅来，那鲜香味道直逼我鼻尖，再来上二两老酒，别提有多丰盛、多解馋。

去小港的路面铺成了石子路，路径直了许多。沿港岸边步行可以到达长江岸边。这就是当年小港的码头，我去芙蓉农场上学从此经过。有时我绕道芙蓉农场，或多或少与在此求学的一段经历有关。芙蓉农场曾经有许多知青，圩堤筑得比右岸的旧县街堤坝高且厚实。一到星期六、星期天，男男女女的知青们穿着时髦，打扮得像新娘新郎一样出现在旧县街，一大帮孩子跟在后面，像送亲的队伍。其实他们是为买老乡家的鸡蛋才上门的。那场面成了旧县街独特的风景。小小的鸡蛋迎来了欢喜和热闹，也迎来了新时尚，知青形象在旧县街慢慢地变成人们的偶像。小小的鸡蛋在那个时代既满足了知青生活也满足了旧县街家庭对短缺物资的欲望。

旧县街久远的历史渐渐地淡去，但旧县街尘封的往事永远烙印在旧县街儿女心中。因为我们的家园都在旧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