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苦难磨砺的人生,才会熠熠生辉!”每当说起过去那些事儿,八旬老人方向东如数家珍。摆放在桌子上的老相片和老军装,见证着这位浔城老兵曾经的峥嵘岁月,记忆的闸门瞬间拉回上个世纪四十年代。
方向东1942年2月出生于湖北省蕲春县,那时政局动乱、生活困苦。方向东父亲很早跟着爷爷四处奔波,自谋生路,干最苦的活,尽管这样,还经常吃不饱穿不暖。由于方向东父亲是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按照当地习俗和家庭条件,爷爷只能给父亲娶妻生子,而其他兄弟就没有这个条件。
方向东也是家中老大,他从12岁起就要干农活,贴补家用。“说起我的童年,可以说是苦水泡大。那时我年纪很小,跟在大人后面干农活,一天只能挣5个工分,有时完成好的话,可以挣7个工分。虽然年纪不大,但我很努力,很快熟练掌握干农活的基本技巧,深得大人喜欢。虽然每天干活很累,但我们还是吃不饱,回到家实在饿得急,也只能睡觉了。”
时间来到1960年,方向东刚满18岁,一向懂事听话的他却成了“叛逆者”。“因为家境困难,小时候的我虽然念书不多,大部分时间要挣工分。在忙碌之余,我特别喜欢看书、听广播,尤其听村里干部讲到方锡志烈士的故事,深受鼓舞。一天,县人武部门来征兵,把村里适龄男青年召集起来资格审查,我也在其中。当时接兵审查非常严,主要查家庭成分和身体条件,不少男青年因为条件不符而落选。眼看条件不符人员越来越多,终于轮到我审查,没想到征兵条件我都符合,让我很兴奋。”
“父亲和生产队却不太同意。因为那个年代入伍参军,不像现在有优惠政策,我的家庭本来就很困难,再加上入伍之后,家里更缺劳动力;还有生产队也不要我走,因为我走了,工分挣不着,还要额外负担我们家的口粮。可是县人武部长了解情况后特别看重我,多次来我家和生产队做思想工作,我也自告奋勇地坦诚想去参军报国,父母见我如此坚决,总算答应了我。我知道这一刻得来多么不易,我走后,爸妈和弟弟妹妹又要为我付出更多的辛劳。”
“很快我要到县城集中出发了,临行前,父亲把我叫到一边,向我说起家史:爷爷当年因不满大家族的歧视,本想挣口气来九江干一番大事业,没想到最后灰溜溜地回去;二叔在九江干过苦力,不幸被重物砸断了腿,因为没钱救治,在家中悲惨死去;三叔5岁半被奶奶送到地主家放牛,地主孩子总欺负他,一次还从楼上板缝往下尿,尿到他头上,受尽了凌辱。”方向东谈到这里,心绪难平。“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入伍参军是你应尽的义务,去了要为国家多做贡献,要精忠报国。我们家庭就是这个情况,将来翻身了,不要忘共产党的恩情,不要忘了根……”
方向东入伍第一站来到沈阳军区空军高炮部队,在这支英雄部队开始了长达38年的军旅生涯,他先后经历了两次重大战斗,第一次发生在入伍后没多久的1961年。
为了粉碎蒋介石反攻大陆的美梦,方向东奉命前往辽东半岛机动作战,一路上长途行军,方向东和战友们挺住严寒和饥饿,按时到达阵地。“当时天气寒冷,随身带的水壶和干粮,早已冻成冰块。由于长途行军,尿憋得难受,手脚都冻僵了,我想尿却解不开扣子,副班长李明看到了,把我抱下车,还把扣子解开。就这么一件事,我几十年都惦记他。”
当时形势紧迫,要立即完成掩体构筑任务,干部战士拼尽全力打开冻土层,有的战士双手震裂染红了镐把,却没人喊苦。“我们住的是单帐篷,用的是雪水,晚上合着衣服戴着皮帽睡。要是来了战备警报,爬起来就跑,如果皮帽被冻在帐篷上,即使取不下来,也要立即赶到战斗岗位;在仪器盘上瞄准,一不留神舌头就被冻住;那时正值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军队将干部战士每天口粮从16两减为10两,还靠吃苞米糊解饿,后来在周总理的关怀下,口粮得到了恢复。虽然当时条件非常艰苦,但干部战士团结一心,不怕困难,经过近一年的反复演练,按照伏击战的“口袋战术”,终于在庄河城子坦击落一架国民党低空电子侦察机P2V,取得了机动作战首战告捷的重大胜利,受到中央军委通令嘉奖。”说到这方向东露出自豪的微笑。
说起第二次重大战斗,就是1967年底的援越抗美了。“应越南政府和胡志明主席的请求,根据毛主席高炮部队入越轮战命令,经过短暂的准备,我们乘军用专列48小时到达凭祥集结待命。根据中央军委部署,部队就地整编为34支队210大队,迅速组织老兵复员、补充新兵,保证了战前部队齐装满员。”
入越后,方向东亲眼目睹被美军狂轰滥炸后的越南,到处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更加激起敢打必胜的决心。“高炮部队在越南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援越物资交通运输线,虽然武器装备不如美军,但我们有经验丰富的指挥员、英勇善战的子弟兵和出其不意的有效战法,总能在关键时刻给敌人迎头一击。”
“我们在越南也很苦,一般在阵地旁搭个油毛粘草棚,吃住在阵地。蚊子和蛇很多,尤其蛇很喜欢人的汗味,它来回爬,有时衣服和鞋里都有蛇,于是我们在茅棚四周挖条沟,放上石灰,蛇就不敢来了。猴子和穿山甲也很多,它们不怕人,一次有位战士要上厕所,放在桌上的压缩饼干,一转眼的功夫,就被猴子拿走了;还有一次国内送来的猪,没想到被穿山甲发现,它们直接往猪的屁股咬了好大一块,令人哭笑不得。由于铁路中断,四个月没吃上青菜,不少干部战士出现烂裆,少数战士眼睛出现色盲,后来周总理知道了,还派空军给干部战士运送六合维生素,终于解决了大问题。”
“越南气温很高,非常潮湿,但为了不暴露目标,随时做好隐蔽,干部战士常年无法洗澡,最多也只能用凉水冲冲,即使衣服脏了洗好,也只能晾晾,怕晒水有反光被敌机发现。出去不能喝生水、晚上开车只能闭灯,这些规定都是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方向东回忆道,“出国前,我们除了学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增加了《援越抗美手册》,包括尊重当地风俗习惯,比如在越南不准随地大便,如果拉了,这块地就不种菜。干部战士们严守纪律,未逾雷池一步,我们还帮助老百姓干农活如插秧、收割稻谷等。”
“战争是残酷的,比起那些流血牺牲并长眠在越南的战友,我是幸运的。我们要铭记这段光荣历史,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把他们的精神好好传承下去!”方向东深有感触地说。
“1968年回国后,由于工作表现出色,我作为受阅方队带队,和大家一起在飞机跑道上练习三个多月正步,如愿参加1969年建国二十年大庆,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和检阅。”说起这段往事,方向东心潮澎湃。
1970年经组织介绍,方向东与妻子结婚。“我当时是正连职,没房没家具没随军,带着全部家底300块钱去提亲,她们家做了两床被褥,请了几个亲属,买了点糖,在一起吃了顿饭。婚后没多久,我和她都去上班了。”
“1971年9月在生女儿的第二天,沈空突然有紧急任务叫我去办学习班,对外谁都不能说,我感谢组织的信任,二话没说就去了,只提出一个请求,把我的丈母娘接来,让她照顾妻女。在女儿不到一岁半的时候,又生了个儿子,因为双方父母身体都不太好,我当时在部队,离妻子住的地方还很远,家庭重任又落在妻子身上。为了方便工作,妻子带着两个孩子住进区里给的一间小房,房子不太好,楼梯是木制的,两个孩子都很小,下班回家时,先抱大的上去,再抱小的上楼。白天上班,晚上为孩子洗涮,忙里忙外,那段时间真是辛苦她了。好在时间不长,两年后,我提为副教导员,妻子跟我随军去了部队,我和妻子就这么走过了五十二年。”
“虽然部队工作很忙,经常需要出差、下连队,要与干部和战士打成一片,但只要有空闲,我都拿来学习,后来终于获得党校大专毕业证,还多次受到立功嘉奖。我总是教导孩子们,要努力学习,遵守纪律,保持军人家庭优良作风。孩子们都很争气,女儿参军后到上海部队医院,2003年正值非典疫情肆虐之时,她临危受命前往北京小汤山方舱医院参与救护工作,受到温家宝总理的亲切接见,还荣立了三等功;儿子大学毕业后,分在沈阳市城管局工作,后随我来到九江,目前生活还算安逸。”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今年我都八十岁了。回顾六十二年的风雨兼程,我体会最深的是:每前进一步,前面是首长拽着,后面有战友推着,才让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不仅要感谢党的培养,感谢首长的关爱,更要感谢战友的鼓励和支持。虽然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但我还想继续为党和国家军队建设发挥余热,贡献力量!”方向东坚定地说。
(朱新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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