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爱情,相守至今不过只是“老夫老妻”产生的亲情。祖母会在做饭的时候很嫌弃地将祖父赶出灶房,会一边择菜一边埋怨祖父的不是;祖父会在花园里浇花时拍开祖母伸向雏菊的手,瞪圆了眼睛、噘起嘴冲着祖母嚷嚷:“去去去,别碰我的宝贝花儿!”
日常如此,年复一年。
后来某个很平凡的日子,祖母走了,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祖父似乎也变得安静了。他一个人默默地在屋子和院子间来回慢慢地走,在柴门之内,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梅花树下的土是新翻的,散发着清幽的潮湿的气息。倒塌的篱笆已经扶正,新添了竹枝。祖父倒出一壶酒后,还把坛子原样封上,把酒拿到小炉上,用文火温热,仿佛这样就可以驱离料峭春寒和满身的孤独。
如果祖母回来,她一定会发现,柴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屋内还是原来的样子,老照片挂在墙上,用桦木做成框,有旧时光的味道。只是这么些年,南墙下的雏菊开了谢,谢了开,融化成了软软的泥,祖父也没有心思打理。墙角的石凳上新落了几枚竹叶……祖父常常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叠泛黄的信,望着石凳发呆,想着关于祖母的画面:在晨起的窗前,拉起窗帘,轻柔的光线拂过眼睑……以前的日子,祖母就坐在凳子上,对着明月,守候着在舟山当兵的祖父的归来……而月色溶溶里,祖父曾用每一个夜晚给她写信,一封又一封,一叠又一叠。
现在,祖父常常对我说,你奶奶要是回来问起我,你就说“爷爷很好……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好”。尽管外面正下着雨。
但我知道,祖母不会再回到她的小院,祖父的信也再不可能送到祖母的手中。就是在读过那些信后,我知道了祖父原来对鸡蛋黄过敏,祖母天天监督着嘴馋的祖父;祖父喜欢将电视屏幕亮度调到最亮,祖母担心着他的眼睛;祖父喜欢打理花园,祖母怕他太劳累,再犯关节炎;而雏菊是祖父祖母的定情信物,祖父一直珍视着,视它为宝贝……
两位老人,用独特的“关心”,吵了一辈子。
我原来以为爱是一枚钻戒,是两本红色的小本,是一次无所畏惧的远航,心照不宣地触礁……可电视剧中的爱远没有祖父祖母这婚姻来得坚定,深情告白的台词也远没有祖母为祖父亲手做的肉丝面令人感动。
但我的祖父还在全力守护着那小小的一方纯情,须发尽白,却依然坐在祖母的坟前,摆上两盏清酒,看坟前的雏菊泼泼洒洒地开放。
那么,爱是什么样子?心中的答案已渐渐明晰起来。
( 李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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