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望垴下彭家垅

□彭远河

　　龙望垴下我的老家彭家垅，一二百户人家。位于鄱阳湖北岸的都昌大树乡龙门村。东、北、西面都是逶迤的山峦，整个村庄被绿色浸染了似的。南面几千米之遥的地方就是鄱阳湖。湖水荡漾，水天一色。“鄱阳湖上都昌县，灯火楼台一万家；水隔南山人不渡，春风吹老碧桃花”。我每次回乡来到鄱阳湖，眼前就浮现出苏轼携爱妾桃花从鄱阳湖乘船登南山挥毫书写“野老泉”的画面。

　　彭家垅风光秀丽，山多地宽田肥。彭家垅柴山上的柴薪取不尽；村上还将多余的山林卖给他乡少柴的人家，为村里增加部分公益收成。我五六岁时就跟随妈妈和姐姐上山捡柴。大山慢慢教我学会了坚毅和顽强。农忙时，同姐姐帮妈妈去生产队做些插秧等力所能及的农活，挣工分抵口粮。干完农活妈妈忙着做饭，姐姐帮忙摘菜、洗菜和洗衣服，我拿起扫把扫地。姐只比我大两岁还挑不起一桶水，我俩只得去一个叫破塘的水井往家里水缸抬水。姐和我常在路边田沟挖地菜、野菜，在生产队收获过的庄稼地里捡红薯、薯藤叶儿，不时还去大山下的池塘边捞猪草。

　　每年暑假是我在老家彭家垅度过，那是一段欢快、充实、满满活力的日子。村上有个叫稀毛的小伙伴，我俩在农活之余走遍了龙望垴下周边的水库、池塘、堰沟，稻田抓鱼、捉泥鳅、钓石鸡、捕石鸡。俗话说时势造“英雄”，我竟也成了一名钓石鸡的好手。

　　稀毛只读过几年书，脑瓜子灵光，讲起故事有声有色，村里兴办红白喜事都有他的身影，乡亲做屋，娶亲嫁女少不了他出口成章、捧腹大笑的祝词。

　　夕阳从村后的背口山缓缓坠去，家家户户便将家中的揺椅、竹床、宽板凳都搬到村前晒场，然后在风向的上边用艾叶或茅草燃起一堆暗火烟气熏蚊虫。我也在家门前的地上洒上水，连门前大路都扫得干干净净，这也成了我毎天包干的“责任地”。吃过晚饭，乡亲各自来到早已准备好的场地纳凉，开始了种种闲情逸趣的“说书”。讲得最多的就数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鄱湖十八年的故事。多少年来，乡亲们自觉地在浓郁的民俗文化的熏陶下传承着善良、感恩和自强。那年，我家刚下放回老家，没有自留地，是乡亲们一把青菜、萝卜菜，几只葫芦、南瓜和几篮红薯、芋头接济才渡过那灾荒年的。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妈妈每次用微微颤抖的手接下乡亲们的救命馈赠，她那早早布上皱纹的脸上滚下泪珠的情景。

　　渐渐地，一轮明月高高地悬在天空，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落在山峦、村落、藕塘上，像撒上了一层碎银。夜幕中，萤火虫出来乘凉了，在树上、草丛中、荷花间一闪一闪的，好似古代阵地夜战的图画。

　　彭家垅，我记忆里永远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