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欣交集的乡村镜像
——读《回乡记》
□彭忠富
随着城镇化的加速推进,去远方谋生的农人如过江之鲫。时光荏苒,蓦然回首,故乡的一切已然物是人非,而我们再也回不了故乡。落叶尚且归根,何况我们是人?田园、祖坟、老屋和族人,都在故乡,这是我们和故乡之间的情感脐带,即便狠心剪断,但那份血脉始终是紧密相连的。谁的故乡不在沦陷?沦陷的又何止是故乡?江西作家江子在散文《明月此时》中写道:“那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它也许贫困、破败、肮脏、荒凉,可是它给了我生命、最初的人生经历。”江子的故乡在赣江边的江西吉水县枫江镇下陇洲村,其祖父、伯父、父亲,兄弟姐妹,邻里乡亲的过去和现在,都是江子笔下长期的叙说对象。
江子对故乡的表白,可谓绝大多数游子的心声。尽管我们不能时时回到故乡,但我们始终关注着故乡,因为那是我们生命开始的地方。江子最新出版的《回乡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4月)包括出走、返回和他乡三辑,收录了《练武记》《建房记》等十四篇文章,以吉水赣江以西区域的历史与现实的记忆为基准,全面记录了新时期环境下的农民发展的进程,传统与现代,异乡与故乡,出走与回归等多层的农村地域文化尽现眼前,从而展示了一个小小村落在历史的进程中所担负的喜与乐,爱与愁,进步与落后等农民问题。在作者近乎田野调查的描述中,农民的切实问题被形象地记录下来,从而也为读者刻画了一幅转型时期的现代农民生活的“清明上河图”。
出走与返回、他乡与故乡。《回乡记》不仅是一部中国乡村人物志,也是一部中国乡村信史。与当下许多乡村主题文学书写相比,本书是一部从文化深层次的独特角度去解读中国当下乡村变迁的大书,也是一部试图打通历史与现实之书。江子从关于故乡的写作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了证人的位置上。在他的笔下,最大年龄的人是他的祖父,出生于1913年。虽然祖父在1982年就已去世,但江子依然一厢情愿地让祖父在他的笔下活着。在《练武记》中,江子讲述了祖父从孟浪少年到“老座”(武艺高强,为人板正处事老练,能主持正义维护公理)拳师的人生经历。对于种种原因导致的乡土武术的没落,江子表示了深切的惋惜之情。
江子笔下最小年龄的人是他的小侄子。在《购房记》里,小侄子只有寥寥的几笔,因为江子在县城为父母购房成功,“两个侄子,为有能够安心写作业的房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为庆祝这一件事,他们还当着我们的面装模作样地打了一架。小侄子到父母面前告状的哭声夸张而喜庆。”小侄子出生于2009年。他今年十二岁。从祖父到小侄子,年龄代差接近一百年。如此,江子观照的就是一百年左右的故乡。由下陇洲村延伸开去,江子顺势将笔触扩展到整个赣江以西。江子认为,这片南方的乡土被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时代裏挟,经受了发展的阵痛,经受了前所未有的消亡与新生。
江子努力记录和呈现着这块土地的历史与现实,人间的出走与返回,永恒与变奏,热闹与寒凉。而这就是悲欣交集的人间,就是当下乡土中国的转型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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