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家华

　　妻子是我高中时期的同学，当年她就坐在我所在的第二组的第二排。那时的她面庞俏丽，五官清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仿佛一泓清泉一般，清澈而透明，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和青春的火焰，乌黑亮丽的秀发挽起两束短翘的发髻，彰显着青春和活力。

　　每每看到她来上学，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语，很少见她与人搭讪，显得清纯而又清高，孤迥而又孤傲。听说她的家庭条件不错，父亲在粮食部门上班，对于当时连饭都吃不饱的我们农家孩子来说，很是一番羡慕。她不太跟我们来往和交流，甚至几乎没有单独说过一句话，道过一声祝福，彼此间“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事，各读各的书。

　　记得坐在最后排的大龄男生，每天带来一页手抄的《少女之心》，几位好友便迫不及待地在课堂上偷偷传阅，仿佛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令懵懂年少的我们心猿意马，热血沸腾。意念中总是拿她与小说中的少女对比，恍惚觉得她就是我的心恋女孩和梦中情人，但是我们都是有心无胆，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仍然还是见到女孩就脸红，看见美女就心跳。心里虽然喜欢却又不敢表露，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两年的高中生活悄然而逝，无声无息，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牵挂。高考结束后，我便和班上为数不多的几名同学远离家乡，满怀喜悦地迈进了大学的门槛，从此天各一方，难得一见，后来听说她也参加了补习，可仍然命运不济名落孙山，成为她终身的遗憾。

　　一晃又过去了几年，直到后来我调到母校，回到了那个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回到了那个我当初起飞的原点，我才终于得知她已放弃学业，在粮站当了一名临时工。在计划经济、商品匮乏的年代，粮油全是凭票供应，当时我发现有几位年龄相仿的同事总是喜欢神秘兮兮地常往粮站跑，原来他们并非真的去买米买油，而是冲着那里的几个女孩默默出击，于是我的一颗平静的心又被一种无形的网所触动。为了追寻当年遗失的梦想，为了当初的梦中情人，我终于硬着头皮，冒昧地找到了当初的心仪女孩，并故意找了个借口请她帮忙，没想到她竟欣然应允，满口答应，态度虽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热情，却也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紧张而又平淡的岁月，似乎一下子拉近了彼此间的遥远距离。当我谈起同学生活，回忆当初的学习情景时，她竟然感到特别的惊讶，一脸的茫然。“啊？——我们还是同学呀！”但脸上的疑惑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和喜悦，就这样我又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初的感觉以及当年那段美丽的记忆。

　　后来，在母校D校长（也是我们的高中老师）的热心撮合下，我们才有机会倾诉心声，表达爱意，并最终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结婚这些年来，我们风雨同舟，一路走来，其间有过默契，也有过摩擦；有过快乐，也有过坎坷；有过幸福，也经历过艰辛……同学中有的默默无闻，有的出人头地，其中有当校长局长的，还有个别当了县长，个个八面玲珑，人人风光无限，这无形也增添了我的心理压力和精神负担。我也为此努力过，曾有过改行的机会，而且招聘手续和职位都已安排就绪，就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不料学校主管部门的领导居然不同意放行，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但回头看看，生活中也还有许许多多和我一样普通平凡的人，知足常乐吧。好在妻子似乎并不计较这些，可我的内心终究有些不甘，要不然妻子也会少吃些苦头，不至于到今天还过着这种清贫的日子。说起来妻子也和我一样同病相怜，在粮食部门不景气的情况下，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她从粮站调到轧花厂，并转为正式职工，总算“从糠箩里跳到了米箩”。但是好景不长，随着企业的改制，妻子和厂里的其他职工一样，终于逃脱不了下岗的命运。

　　工作鸡飞蛋打，妻子蜗居在家，做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找工作没有单位，做生意没有本钱，站超市又不情愿，心高气傲的妻子只好每天做做家务，混混日子，打发时光。妻子最大的特点是勤劳肯干，手脚不闲，真不知道下岗待业的她内心是怎样的空虚和失落，好在她已经慢慢适应，性格似乎也变得比以前温顺，但烦来的时候也比以前急躁，有时像个小绵羊，有时又像母老虎。虽然谈不上洁癖，但家里容不得丝毫脏物，生活过于讲究，以至于鞋子该放在什么地方，碗筷该如何清洗，被子又该怎样叠放等都来不得半点马虎，本来自尊心就极强的她越发变得内心脆弱和敏感，而惟一令她感到欣慰的则是她那活泼潇洒的儿子，大学毕业后，便从百万“国考”大军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这些年来，儿子读大学，加上买房供房及生意亏本等，几乎花光了家中多年的积蓄，尽管如此，妻子仍是一如既往，仗义大方，且乐善好施，热心助人。看见街上可怜的乞丐，总要上前施舍几个零钱，遇到穷人走亲串门，总要送人家几件衣物，与人打交道，宁愿自己吃亏也毫无怨言，邻居起纠纷，家人闹矛盾，惟有她主持公道，敢于直言，所以不认识她的人愿与她结识，认识她的人更愿同她交往，在人们的心目中，她是一个心地善良而又个性鲜明的人。

　　如今，妻子比上班时更忙更累，自儿媳怀孕后，她便义无反顾地背起行囊，南下广州，做起了免费的全职保姆，悉心照料儿媳的生活起居。孙女出生后，家务活更多，洗衣买菜带娃做饭，整理房间打扫卫生等等，每天忙个不停。儿子仍和以前一样吃穿都很随便，但儿媳却比较挑食重口味，好在她并不埋怨，喜欢吃的就多吃，不合口味的就少吃，饿了便点外卖，可妻子却担心外面的食材不新鲜不卫生，又怕地沟油等吃坏了身体。这可难坏了她，每天买菜都要转悠大半天，想方设法变换花样，着实很累，不像有的大妈随便挑几样小菜买好走人，轻松快捷。尽管如此，妻子仍毫无怨言，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不停运转，我真担心她会累倒，可是自己却远在千里无法脱身，只是干着急而已。但愿小两口能勤俭一点，勤能健身，俭以养德嘛，学会勤俭持家。

　　与妻子相处多年，对她的认识日渐加深，对她的情感弥久天长。她有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有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有雷厉风行、干净利索的做事风格。她的外表朴实，虽然没有高贵华丽的服饰，却也穿着时尚，简约大方；她的性格直爽，为人大度，处事豁达且深明大义；她的内心毫无掩饰，坦荡无私，宽容善良，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水中荷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她是美丽而聪慧、善良而大方的人间仙子，洞悉一切而四大皆空……

　　——在此，我想大声地说出埋藏心底多年的肺腑之言：我爱我妻！

编辑：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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