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一叶总关情

——读蔡勋《花桥纪事》有感

■ 陈　静

八年前，我的一篇小文《生女当如姚木兰》发表在《浔阳江》刊物上。可惜后来工作繁忙，总也无心提笔，没有坚持写作，但心中热爱文学写作的笃情犹存，看到心动的作品就会共鸣，觉得有话要说。

后来听闻九江作协蔡勋主席在2017年5月初，受组织委派到鄱湖之滨的国家“十三五”扶贫开发村——都昌县周溪镇花桥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他把这一年半的扶贫经历记录成文，结集成册，取名《花桥纪事》。书中，作者以真实细腻的笔触，原汁原味的语言，为我们刻画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一幕幕颇具生活气息的场景，一幅幅人间百态的生动画卷，作为我们洞见湖区农民真实生活现状的第一手宝贵资料。

信手翻动书页，字里行间作者对湖区农民醇厚深沉的感情扑面而来。初到花桥，作者还颇感忐忑，“于五月初，莺歌燕语时节，柳丝飞舞之中，与行伍出身、忠实厚道的同事黄华山结伴，忐忑不安地来到花桥”；“一周走访下来，直觉累得够呛，咬牙还得坚持，换个心情，云开雾散的前方，似乎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望着我们，一本本盖着钢印的贫困户登记证照亮沧桑而略显卑微的表情”；工作渐入佳境，作者创新工作方式，从电脑上下载每一个村庄的卫星地图，逐一注明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具体位置，带着扶贫地图，逐村摸排，还诙谐地编了顺口溜帮助记忆：“邱太月，邱望明，上头住着邱冬林”“曹华英，曹九英，下坡人家张化庚”“吴雪妹，邱水兴，火松文辉门靠门”；离开花桥时，回望扶贫经历，作者深情感慨“离开花桥，一切都化作明亮记忆。生态花桥，你恰似从鄱阳湖底打捞上来的一块瓷片，历经岁月幽深，而今在扶贫政策的阳光普照下光鲜亮泽，注定为我一生所收藏”。作者的拳拳之心，与花桥息息相通，荡气回肠。

继续翻动书页，字里行间无不流露着作者作为扶贫第一书记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读来让人印象颇深的是“群众大会”一节，本是一场改选新一届理事会的全村群众大会，上一任理事会成员“戴着绿色军帽、裤腰上吊着手机”的远叔“咄咄逼人、毫不退让的阵势，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有人悄悄抹泪，有孩子惊吓地哭”，此人甚至还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腾地从凳子上弹起，撅起大半个腰身，当着男女老少的面，使劲啪啪啪地拍打股部！”这段细节描写堪称教科书级别，寥寥数语，就把会场上从平静到喧嚣的气氛，参会者从心平气和到敲打怒骂的情绪变化，当事者耿直爽快的性格细致入微地刻画了出来。读者读到此处如同身临其境，仿若置身于群众大会现场，鼻翼中传来幽幽的栀子清香，侧耳听见村民们寒暄说笑，其乐融融，哪知风云突变，恍若戏剧一般，当事者敲桌拍股，会场气氛瞬间如同菜市场一般嘈杂躁动。虽是闹剧一场，但从中恰恰可以看出村民大会敢于直言纳谏，接受不同意见，气氛开明，自检自省，这正是农村理事会民主协商的意义所在：根除一言堂的积弊，为乡村现代化治理引入各方思想，带来源头活水。

书中处处可见鲜活透亮的语言，读来让人兴味盎然，仿若眼中看到剔透的珠贝，鼻中感知清新的湖风，口中品尝肥美的鱼鲜，耳中充满亲切的乡音。读者随手攫取几段细节描写，都非常优美细致，令人咂咂不已：譬如描写湖区风光的“起风的日子，湖草的腥味连同花絮飞到面前，飘过头顶，银色鱼鹰飞跃长空，尽情展示它们健美的舞姿”；描写农人农事的“两位大婶，穿着没膝长靴，胸口挂着竹编的半圆形施肥宝，一把一把，抓起药水搅拌的谷种，朝两边撒去，一边抛撒，一边发出如风呼号的吆喝，犹疑的鸟儿闻听此声，兀自飞离这片禁区，待秋日收割后分享洒落的米粮”；描写风土人情的“都昌的道情和鼓书并有美名，评历史，唱现实，劝人生，咏世情，田野文化在这片醇厚甘洌的土地上从来没有断脉。尤其是十字鼓书，从一唱到十，自编歌词，自敲自唱，或鼓或盆，各起曲调，酣畅淋漓地发挥，歌者有其言，闻者有其戒，乡音乡情、乡思乡愁别有一番风味”；描写人物的“在我的眼里，渔家出身的嫂子简直就是个女汉子，骑着摩托，把油门一脚踩到底，飞一般驰骋在乡村道路上；干起活来，袖子撸到胳膊上，使出的力气绝不输于汉子”……

郑板桥有诗云“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作者在驻村扶贫期间，以极强的责任心，深厚的乡土情，以一名基层扶贫干部的视角，饱蘸深情地记录下了在农村脱贫攻坚的坚实阵地和农村社会改革发展急遽转型的最前沿，发生的一系列向上向善的变化，真情状写“三农”政策扬花吐穗，思想之树结出信仰之果，乡村文明新风遍吹，生态文明的家园善积余庆。每每翻动此书，都给人不一样的思考，或是敬佩于国家“三农”政策的制定与实施，或是借鉴于农村基层组织建设的完善与加强，或是反思于人性本善的审视与敦化，或是感动于广大人民群众的淳朴与善良，收获颇多，不一而足。

作为一名读者，阅读本书，或可学习“三农”政策，或可领会待人接物，或可感受风土人情，或可借鉴描景状物，或可品味乡音乡俗。这些质朴、明净而精准的美好文字，给人留下深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