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竹笋的那些事

□ 施社淦

　　冬季里残留的冷峻痕迹还没有消失殆尽，和煦的春风便吹暖了清明时节的丽日（农谚有“清明断雪，谷雨断霜”之说），她们协同春雨一起把大地从冬眠中拽醒。一时间草木生长鸟雀翻飞。若是在这个时候出去走动，原野上除听见燕子呢喃和黄鹂鸟鸣啭以外，还能看到牛羊在晨雾里踏青或鹅鸭在夕阳中暮归，当然也能闻到山竹笋拱破泥土的气息及其自身的清香。

　　其实，山竹笋早就被惊蛰的雷声所震醒，并在惊慌失措之中伸了个懒腰，只是由于她的性情温良而没有立即探出脑袋张望。

　　山竹笋的气味非常特别，清清的芳香之中夹带着淡淡的青涩。一闻到这种清香味，就忍不住驻足深深吮吸并追寻其来源，儿时“抽笋”的情景就会在脑海中重现。我们喜欢攀爬，所以跟着大人们一起去“抽笋”是阻拦不住的。有时跟着姑姑婶婶在村前村后村里村外的竹篱笆里钻进钻出，到头来拿回家的全部是硬绑绑的老笋杆儿；有时也跟着小兄弟小姐妹到山野上去爬坡攀沿，倒是能够抽到一些像样的嫩笋交给家人。那些笋似乎故意跟我们藏猫腻，明明记得去年很多的地方今年却死也找不到，即使有抽回家的却是实心笋即水竹笋。刚开始时，这种刺芒不同于蒲公英的飞絮那么一弹即净，它是一种非常细小的颗粒状的缠衣物，而且一粒籽有两枚刺就像字母“Y”，所以非要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一粒一粒地捏着往外拔取。拔断了刺芒的，还残留在身上让人奇痒难忍。到后来，村里村外所有的篱笆到处都是箩口大的窟窿，每一条土埂也都被抽笋人的身体磨蹭干净了，那些小牛犊子加上大猪小猪也可以自由进出菜园了。于是乎，漫山遍野又到处都有人在勾“倒挂刺”去堵塞篱笆的洞口了。

　　山竹笋有三种，一种叫做“桃竹笋”，一种叫做“水竹笋”，还有一种叫做“毛竹笋”。桃竹是人们栽培用来围圈菜园子的，所以抽桃竹笋需要钻篱笆；水竹也是用来围圈菜园子的，但它是实心的，因而这种笋也没人会要；毛竹原本是山上野生的，因为可以用来剖片剖丝制作篾器家具，于是人们纷纷将它弄回来在地里栽培繁殖，并被称之为“家竹”或“园竹”，所以人们只能把竹园之外的抛鞭笋掰走。抽笋也叫拔笋，一般都要起早摸黑进行。那是因为，一是劳力们白天要下地生产劳动，二是带露水的竹笋好剥壳，三是出去晚了抽不到理想的笋吃。有竹园子的人家，主人每天都会早起到园子里去看看有没有夭折的竹笋（即长不成毛竹的笋）。之所以赶清早去看，是因为那种笋的顶尖上没有晶莹透亮的露水珠子。一旦发现没有露水珠的竹笋马上就挖起来，轻者其根部有褐色斑点，重者色泽深黄开始软化即将腐烂。

　　山竹笋可谓观之体表光滑闻之清香扑鼻，尤其是清明前后的嫩竹笋，有的身段嫩绿真春姑临界，有的腰肢纤细乃仙女下凡，还有的白嫩细腻似少女玉指，煞是讨人怜爱。山竹笋一经抽回各自家中，然后便各自赶在晚上剥壳去屑，村里一下子热闹非常起来。山竹笋可算是席上珍品，可以掺点韭菜清炒，也可以放些腊肉清炖；可以和着腌菜一起混炒，还可以用笋尖切碎做成蒸鸡蛋羹。不管是哪一种做法，吃起来都鲜香满口细嫩脆爽。更有一种用笋丁跟火腿骨头一起制作的米粉糊，那简直可以香破鼻子咽开喉管——人们叫它“火肉炖笋米粉”。

　　当然，竹笋不光新鲜的好吃，那干笋片和干笋条同样深得人们喜爱。笋片是用毛竹笋制作的，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先从山上挖下来，回家后剥壳洗净放在锅里煮熟，再压扁及至榨干水分晒干即可（这种笋片根部有些许老的成分）。还有一种是先将鲜笋横着切成薄片，然后蒸熟晒干成为待食品。经过蒸（煮）熟后晒干的竹笋没有涩味，吃起来特别脆嫩滑口且清香。笋条则是用山竹笋制作的（这种笋细长而脆嫩），除去煮熟晒干成笋条以外，还有就是用盐腌制成湿笋条。无论哪一种干竹笋食品，一般都在立夏前后进行加工制作。人们把这些干笋片和笋条用袋子装好并密封，一家人可以慢慢享用到过年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