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掠过“寡妇村”

　　□ 钟国桦

　　“寡妇村”，这个让视觉有些刺激，耳闻心碎的地名，就在福建省漳州市的东山岛上。

　　前不久，入伍所在连队组织一次老战友联谊会，地点在东山岛，其中有项活动是参观“寡妇村”展览馆。

　　我们下榻的华夏大酒店离海边很近，可以听到海浪的韵音。高耸笔直的棕榈，阔大葱郁的榕树，艳丽夺目的三角梅等绿植，尽显亚热带海岛旖旎风光，连空气也飘逸着海洋气味。

　　老战友久别重逢，相见甚欢，把手畅谈。忆当年往事，话别后思念，说不完的话题，叙不完的情谊。

　　第二天上午，先游览风动石景区。跨入景区，一状似仙桃，重约200吨的巨石，耸立在濒海磐岩之上。看似摇摇欲坠，千百年来，历经台风和地震，仍巍然屹立不倒，叹为天下奇观。有诗云：“风吹一石万钧动。”因奇、险、大特点，被誉为“天下第一奇石”。传说是女娲补天时掉下的七彩石，搁在这里。无论是远看还是近观，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都令你惊叹不已！

　　随后拜谒关帝庙。这座始建于明洪武22年的圣殿，依山临海，气派魏然。殿内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中关武帝坐像勇猛刚毅，神态端庄，令人肃然起敬。坐像上方，悬挂“万世人极”匾额，为清咸丰皇帝御笔。殿顶琉璃铺瓦，彩瓷剪贴，花鸟鱼兽和人物造型栩栩如生，绚丽多彩。

　　景点的闽南建筑特色和自然风光，令大家流连忘返。我却一直想着何时去参观“寡妇村”展览馆。

　　约二十来分钟，大巴车把我们拉到参观点。

　　“寡妇村”本名为铜钵村。该馆位于村中，为三层楼花园式建筑。跟随导游走进馆内，一幅幅图片，一件件实物，一个个心酸故事，让我们对“寡妇村”的历史有了初步了解。

　　1950年5月10日，兵败大陆的国民党，为扩充兵源，在东山岛撤退时，疯狂抓走“壮丁”4700多名去台，其中从铜钵村就抓走147名。一夜之间，该村91名青年妇女成了“活寡妇”，由此制造了一个震惊世界，悲动人寰的“寡妇村”。这痛苦漫长生涯，长达近半个世纪。

　　这次联谊活动，绝大部分是夫妇同伴。“寡妇村”的悲惨遭遇，令女伴们陡生怜悯之心。她们哀怨叹息，唏嘘不止；有的抽泣哽咽，泪流满面。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姐，不断用纸巾擦拭泪花，悲愤满腔地走出展览馆：“王母娘娘再狠毒，每年七月初七，还让牛郎织女见上一面。可他们隔着一条海峡，几十年都不能相见啊！”

　　已近晌午，安排在就近的铜陵镇一家餐馆午餐。大家心绪难平，感慨万千，一路交谈着观后感受。餐桌摆上了清蒸龙胆鱼、红焖海参、白灼金刚虾等各种海鲜，我却没有味觉。参观时那些图片、实物、令人心酸的故事，在脑海里不时浮现。那个惨绝人寰的夜晚，哭天喊地的凄惨声，像海浪一样，一阵阵地撞击我的心灵！富国强兵，国泰民安，古来如此。如果那时我们国家、军队有今天这样强大，当不会发生那场悲剧。今天，我们，绝不会让这种悲剧重演！

　　小镇虽不大，但高楼林立，街道宽敞，商铺琳琅满目，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几十年来，过去偏僻荒凉的东山岛，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这里已成为全国热门旅游景点，众多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也是两岸交往的重要地点。或许这些，可以告慰那场悲剧的主人了。

　　午餐后，大家又马不停蹄，驱车来到苏峰山环岛路，参观当年县委书记谷文昌率东山人民，治沙抗风种下的百里木麻黄景点。20世纪50年代，这里风沙肆虐，寸草不生，是东山有名的“飞沙滩”。而今，碧海蓝天，绿树成荫，成为游客观光打卡景点。欲继续往前参观，被告知某部正在组织军事演习，前方道路被封，于是我们改道来到海边看海。

　　用大理石砌成的环岛护堤，高出海平面二三十米。倚堤眺望，更觉大海的壮阔与深邃。那碧绿的海面，像绸缎一样柔和，泛起涟漪。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金辉，太美了！看着大海，大家心胸似乎变得开阔了，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远处，不时传来“轰隆隆”的演习爆炸声。导游手指远方告诉我们：“从这里过去120多海里，就是台湾岛了。”我伫立海堤边，极目远眺。这一湾浅浅的海峡，让两岸不能正常交往，令多少人惆怅感慨。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完全融成一体。此时海面又风起云涌，波浪滚滚，变幻莫测。我仿佛听到，海浪发出深沉呼唤，呼唤中几分忧愁，几分苍凉。骤然，一阵海风袭来，大海似发怒般掀起狂涛，奔腾翻滚，一浪推着一浪涌动过来，像千军万马在嘶叫、奔跑、搏杀，撞击海礁，冲向堤岸，激起一丈多高的浪花。咆哮的涛声与演习爆炸声，在空中回荡，掠过东山岛，掠过海岸线……

　　天边泛起红霞。我们来到马銮湾海滩。柔软软的沙滩是天然浴场，穿着泳装的男女游客或潜水游泳，或弯腰拾贝，或嬉逐玩耍。远处，渔帆点点，劳作一天的渔民正满仓而归。沙鸥鸣空，渔舟唱晚，一派祥和欢乐景象。

　　夜幕下的海边，海风习习，涛声阵阵。酒店宴会大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本地籍老战友谢波带来几箱珍藏10多年的土家人酒，谢宝旺奉上自家养殖的鲍鱼、龙虾、螃蟹等鲜味海产。宴厅里，弥漫着醇厚酒香和浓浓的海鲜味。大家一边品尝，一边细说连队的荣耀。这是一支作风顽强，敢打硬仗，屡建战功的炮兵连队。和平年代，也多次完成急难险重任务，被师团树为标杆单位。虽然在百万裁军中被撤销，但优良作风传承光大。几十年来，转业退伍官兵，无论身在何处，都保持发扬连队的好作风，在各自岗位上，顽强拼搏，建功立业。

　　也许是今天的参观活动，令大家兴奋不已。晚宴间，一些老战友和曾经的军嫂们，自发登台，引吭高歌，《咱当兵的人》《战友之歌》《军人本色》等歌声，响彻大厅，仿佛又回到激情燃烧的军旅岁月。

　　“酒逢知己千杯少，情到深处念亲人。”大家已年过半百，70多岁的老连长和老指导员呼的一声站起来，端着酒杯高喊：“一、二、三！”近百名老兵齐喊“干！”一饮而尽，喊声欲震塌宴厅。“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曹孟德如在场，见此情景，一定幸甚至哉，再对酒当歌，赋诗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