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活岁月丨祖屋

2023-11-25 21:57:28   浔阳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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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屋

□ 刘伦香

坍塌的墙体、细碎的瓦片,截断的条石、腐朽的屋柱房梁,遍地皆是。茂密的杂草几乎将它们吞没。

谁能想到,曾经那么富有人气精神的祖屋会变得如此沧桑寂静和荒凉。

清末咸丰年间,由于人口增长速度大于耕地面积的扩张速度,民众生活极其困苦。远祖携妻带子逃进赣北小山村、一处名为荷塅的地方。

他望望眼前的大山和一条小溪,他们沿溪边曲径漫无目的地向上走。幽静、荒无人烟、野兽出没的脚印,他们看在眼里,心生恐惧,听天由命吧。

突然,出现一处平坦地。平坦的周围,东面山高耸入云,南北山势缓缓斜向西面出口,形似撮箕,就叫撮箕埚吧。他们欣喜若狂,落脚、搭草棚,垦荒造田。

几十年里,开枝散叶繁衍子孙,一栋孤高傲世的宅宇随之挺立。大屋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喜气,冬暖夏凉。

大屋土木石结构,大门石门框牌匾闪亮出四个气魄的大字:黎光世第(即黎明的第一缕祥光照着宅宇)。外观古朴,平面呈长方形、占地面积千余平方米。屋顶错落有致。内设大小天井三个,正房厢房二十余间,居住十几户人家。

两侧横屋突出,天井旁边有门道通往正堂。祖辈和父辈几代降生横屋。父亲出生时,右边横屋四代二十多口人。朝夕相处,无论父子兄弟,还是婆媳妯娌,都尊老爱幼、子孝父慈。日益增加的小孩拥挤横屋,爷爷不得已往周边另立门户。可他不忘初衷,心系老屋。

再说正堂,正堂分上下二重,中间有石阶通向上堂。一个长方形大天井,无需出门也能观天象。二人合抱不过来的两根圆木柱顶天立地支撑上堂两边的大梁。后面设有神台,上面摆放历代先祖牌位,后代香灯侍奉,顶礼膜拜。两条宽一尺、长丈余的木凳对面立着,方便茶余饭后的人们谈笑风生。懵懂的孩子,不涉世事,只知道在这里奔跑跳跃。

记得有一次下雨,我从台阶上跳跃摔倒,下巴裂开口子,顿时鲜血直流。父母惊慌失措,幸好医生近,伤口处理及时。

祖屋是刘姓家族集会、商讨大事的集合点。有一年听说土匪要进村,爷爷立即鸣锣告急,把村人召集至此商量对策部署措施。这群习武的年轻人平日老实巴交,本分地守着田地。那天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决雌雄,让老弱妇孺躲藏起来。

这些吃了败仗的土匪,虽然破衣烂衫、垂头丧气,可一窝蜂似的涌进祖屋,肆无忌惮地翻箱倒柜,就连奶奶煮熟的猪潲也被风卷残云般喝光。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此刻“神兵”从天而降。敌人蒙了,大刀戳进了他们心窝,棍棒击伤他们的头。老人妇女锄头菜刀齐飞舞,敌人闻风丧胆,束手就擒。

祖屋是娱乐场所。农闲时,下堂前搭起戏台,上堂前观众满座。茶戏名从大人口里得知:《渔网会母》《七姐下凡》《牛郎织女》等。

正月十五夜,热闹登峰造极。龙灯、马灯、狮子灯、花灯、船灯,敲着锣鼓,唱着曲。一拨又一拨人进入,第一拨是年轻的妈妈们,当然也包括我妈妈。她们各擎一盘花(纸花绑在新生树枝上,盘花在粗细适宜的木棍顶端紧扣),先分别站立堂前四个角,然后手轻轻晃动木棍支着的花盘。唱着歌,踩着节拍两两来回交叉穿过中心。爸爸随着一帮血气方刚的汉子腰系龙头跟随锣鼓,踩过鞭炮进来了。我骑在爷爷肩头,伸长脖子往中间看。

多少年过去了,那股浓浓的乡土气息似乎还在向我扑来!

祖屋更是传播文化知识的地方。爸爸妈妈曾在这夜校里扫盲,认识不少字,还会写。

后来堂屋改成简易教室,我曾在这里学文识字。

20世纪70年代,这里又成了我的讲台。我是老师,可没一人称呼。因为,他们都是我叔叔伯伯家的孩子。我这个姐姐,上课严肃认真,课间融入他们,一起跳绳、踢毽子、丢手绢、弹玻璃球等。这些都历历在目……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祖屋就这样忘我地迎接朝霞送别黄昏。

后来,奔小康的人渐渐多了,居住祖屋的就越来越少。最后剩下两家,一家随孩子进城享天伦之乐,一家进了敬老院。

风雨侵袭,墙体斑驳。风烛残年的祖屋如同哮喘的老人,低下头弯下腰。在痛苦和静寂中挣扎,呼吸也缓缓微弱。饱经风霜的她,终于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夜,“轰”的一声重重倒下,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

后山青松翠竹依旧;前面石砌小道依旧。祖屋的踪影不见。可那抹乡愁总像水草在我心海蔓延。

今夜淡淡的惆怅再次涌来,我的心穿越万水千山,停泊祖屋。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又浮现眼前,耳畔知了还在诠释夏的酷热,青蛙们仍然孜孜不倦地唱着田园赞歌。

编辑:左丹

责编:许钦

审核:姜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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