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九江丨我那遥远的金鸡坡

2024-04-12 14:50:40   浔阳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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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益莲

  有一种遥远,是我们曾经走过,却无法回头,更无法触及的过往。就像曾经碧绿得耀眼的青春年华,就像浓得像蜜的母爱亲情。这世上有些东西,可以重新找来,像金钱,用完了可以再赚;有的东西,过去了就永远成为过往,像风飞过蔷薇,无踪无迹。

  因为有十二中,知道有金鸡坡。是孙猴腾云到仙山求助过的昴日星官,曾在此有过故事?世上的坡很多,为何偏此地有金鸡坡一说?

  大学的校园,尽管每年因毕业季到来,各奔东西前途难卜的少男少女幽幽怨怨,空气中会散发出一种叫忧郁的东西,悄悄在人心里扩散,慢慢弥漫着整个校园的上空。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了,邓刚的《阵痛》又开始了,大学毕业二十不到的小竹,自己编织了一个七彩的梦,决定改行进到改革最火热的工厂去。多少年,工人的光辉形象让她总想零距离去探个究竟。那时毕业了就一定会有一个食槽等着你,但是哪里来回哪里去是大趋势,再就是师范类院校的学生注定是教书的,要跳出这既定的框,也像一场改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小竹真的进到了梦寐以求的工厂。

  文人编故事总是离谱,其实九十年代前后的企业是兼、停、转、闭的艰难爬行时期。小竹是单位唯一的大学生,额外受到器重。平日除了处理党办的一些文字材料,主要时间还是从事着职工教育。这些职工教育分班轮训,一是整个相关联系统的领导干部的企业管理和企业法规培训,一是普通职工的文化培训。小竹既做教员,又是培训部的班主任,虽然繁忙,日子还是挺惬意的。

  转眼就是深秋,风呼呼作响。本来很宁静的办公楼,突然不平静了,原因是单位接到上级的文件,可以评职称,指标不是很多,基本分为两块:经济系列和工程师系列。党办领导告诉小竹:“你学中文的评职称会受影响,我们单位只有经济师或者工程师。你不是工科生,工程师以后是不可能评的。经济师呢,至少要有经济学方面的大专文凭。你得赶紧去考一个经济学方面的文凭。”听了领导的话,小竹的心里乌云笼罩,好不容易脱离学校转行到这单位,而且领导又器重,才干两年多就已经代理团委书记职责,兼厂长助理,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科级。考一个经济学方面的文凭,得要多少精力和钱财?如果自学考试,考得顺利也是要三年时间。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正在这时看报上登了一则消息,在金鸡坡建一所中学,秋季要招生开学。爱折腾的小竹,决定还是回到学校去。

  小竹的远亲在市里工作,她是个异常活络的人,帮小竹换个单位不是很困难,再说换到一个远在郊区的学校,也不是很好的地方,所以,小竹的调动还是蛮顺当的。

  第一天去报到,骑了很长时间的自行车,问了五六次路,就是没找到十二中。后来找到了学校临时办公处,那是当地街道的房子。路边的一栋三层小房,房前有一个并未用水泥硬化的场子。场子靠北边,有一口水井,可以用轱辘摇起水。找到学校办公驻地,看到一穿白布短袖衫的中年人正在打水,小竹与一起去的同伴猜测,那人可能是当地农民。走过去问路,被告知是学校书记,小竹大吃一惊,与想象中的领导相差太远。此人听说小竹就是局里介绍来报名的,很热情领她到办公室。办公室极是简陋,几个板凳,几张长桌。接着进来一个头不高,眼睛发亮,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也是农民的装扮,经介绍知道是校长。把报到函交了,算是报了到。校长说,八月三十日到校上班。小竹就这么匆匆成了十二中的一员了。

  一个县团级单位的干部,一下子转变为名为市直中学实际是乡村中学的老师,心里忐忑不安,其实只是为了未来也能正常有个职称。

  八月的最后一天,十多个从各地来的老师挤在一个工棚里,坐在板凳上开了一天的会,等到下班回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身疲乏,吃好晚饭草草洗刷,一头栽到床上就落地生根了。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六点,赶紧骑着自行车飞奔到十几里外的郊区上班,小竹做了班主任,要接待新生报名。

  教学点在一个叫大王庙的山上,如果坐公交,坐上十站后下车,沿着通过工厂库区有大油管的公路往里走三四里,走到山脚,再走长长的一段山路,然后开始爬山。山不是很高,爬上山包就下山,在一个四围山绕的洼地有两栋简陋陈旧旳废弃平房,那就是我们的临时教学点。学生从周围的农村赶来,带着午饭,中午他们就吃着冷的饭菜。

  冬天,大家在屋子里生着炭火,学校买的木炭。上十个教员,个个年轻,就像一个大家庭。谁先到,就赶紧生火,不上课的时候,围炉改作业备课,顺带聊天。

  秋天,山上应该有毛栗子吧。百无聊赖的小竹会邀着袖珍且智慧的花儿老师到山上四处觅食。要是到姬公庵那边的校区开会,会偷偷溜出来看田家地里有可采的地菜没有。四处是山,是田地,课余到处逛逛也甚是惬意。

  大王庙教学点与金鸡坡街道大约有四五里路吧。教师的中餐基本是在街道行政办公点吃。学校有个小食堂,老师和领导加起来不到二十人。学校有一辆四门六座后带棚子的小货车,是专供接送老师上课用的。有级别的和有特殊情况的人坐前面的驾驶室,其他教师一律坐在改装的装货车厢里。上午没有第四节课,骑自行车技术比较好的老师,往往会主动到大王庙山上接三个上第四节课的老师回金鸡坡吃饭。

  一日,牛高马大帅气逼人又特别能干特别好相处的年轻方老师,他骑自行车来接小竹去吃饭,那是深冬时节,天灰沉沉的,小竹已是八个多月身孕的人,下山的路是长长的大坡,倏地直向前冲,没有刹车的自行车就像一头疯牛不受控制。方生的双脚在地上磨,擦得吱吱响,他想停住车,但是控制不住。情急中他对小竹说:“你快跳车,不行了,前面是深沟,会冲下去的。”“不行,我跳不下来,会摔死的。”小竹打着哭腔。情急中,小方来了灵感,将车轮头向旁边一扭,让自行车撞在山壁上,疯牛终于停下来了。大冬天,两人都汗流浃背。饭桌上,一个惊险的笑话又诞生了。

  家访,不是学校的政策规定,而是日常教学老师自己的义务。学生散布在不同的村落,有的很远很远,有老师想去家访,校长会跟着老师一起三五个人到学生家去,聊聊天,了解学生的家境和在家情况,家长十二分热心,那时的学生也是十二分乖巧。他们会时不时犯点小错误,但是,批评教育时没有会和老师顶嘴的,更不会有肢体冲突的。多年后,在大街上还有学生会很亲热喊我们,虽然不认识了,但是知道是金鸡坡的子弟。

  校长、书记和两个副校长,都是朴实的中年人,他们穿着中山装,样子有点古旧,从早上上工起,到晚上下班,这漫长的工作时段,他们和普通老师是在一起的。一张桌上吃食堂,一辆破校车一起上下班,到教室听老师上课,中午和老师们一起聊天,还有玩钻桌子的打拖拉机(扑克牌游戏),在孤零零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荒原学校打发中午无聊的时光。他们也会为队友出错一张牌而嗷嗷叫。他们虽说是领导,却没有官样,小竹第一次见到时,还把他们当村民。可是他们都是极有学养的人,校长是那个年代第一批师大本科高才生,之前在一中教农村班兼做副校长,是当时名副其实的语文行家,更是当时整个大市唯一的正宗全日制本科出身的校长。校长、书记时常跟到班上听课,课后会详细指点教艺。小竹的教艺,就是在这些领导师傅的教导下长进的。

  后来,学校的办公楼建起来了,阔大的校园,高大的楼房,学生一大群一大群走进新校,老师一大群一大群从各个县区调入。人多了,有来有往,流通加快,日子纷繁了,人事也慢慢有点疏离。

  日子就这么飞快地转。转眼,小竹离开金鸡坡也有二十余年了。十二中,在时代的洪流中受到冲击,因生源的严重不足,也在前些年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十二中的师生亦分流到各个学校。无论师生,大家的境遇都不错,只是青春的十二中不在了。

  金鸡坡,很遥远的青春。金鸡飞走了,十二中不在了,有凤何栖?

编辑:左丹

责编:刘芸

审核:杨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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