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增新今年六十有一。他自小生活在农村,中专读的是农校,学的是农学,做了一辈子的农村干部,退休前后又做起了镇志的编纂和县志的点校。从跑田坝到县志点校,从服务农民到存史资政,从一镇之治到一域之史,艾增新作为一个始终未离乡情乡土的人,做着一个乡村干部“仕而优则学”的华丽转型。
一
彭泽县定山镇老年活动中心二楼西头的一间办公室,艾增新埋头在电脑前。他戴着眼镜,不高的个子,一副乡村教书先生的样子。他一辈子在乡镇工作,退休前的两个行政职务是镇里的党委副书记和人大主席。在乡镇,这是跑田坝、抡锤子、干脏活累活的职务,必须是个全能型选手,很是能锻炼人。那时的艾增新走村串户跑田坝惯了,办公室是坐不住的。可如今,每天早上八点从县城往定山赶,下午五点半回,周六周日也是如此,艾增新很欣慰这样的变化:一栋楼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过着绝交息游的生活,只在档案馆里徜徉,在通志、府志里流连,在六朝(万历、康熙、乾隆、嘉庆、同治、光绪)县志里往返,再不然就是与同好者切磋和请教。这一动一静的转换,圆融自然。而其转换的媒介,就是《县志·定山卷》和《定山镇志》的编纂。
这样的退休生活,艾增新觉得很充实。
二
人如其名,艾增新的精神图谱深深烙下了猎奇好新、追逐思想、自省精进的基因。
他喜欢玩电脑,干什么学什么用什么。曾经,他分管集镇建设。为摆脱业务上的迷茫,他就利用网上的资源,自学规划设计。现如今定山镇的镇容镇貌,就出自他的规划设计。
2008年,是彭泽县开始规模性征地拆迁发展工业的肇始之年。这一年,他需要为自己招商来的一家企业征地。作为一个定山本地人,怎样做才能让企业尽快得到建设用地,同时既能让老百姓满意,政府又放心呢?苦思冥想中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方法,用CAD制图软件在地形图上勾形算面积。
作为同时期参与过征地拆迁的人,我是没听说过这个方法的,也不知CAD为何物。艾增新在电脑上一勾一划,几秒就出了数字,量地的百姓好半天才有了结果。两人一亮掌,艾增新的数字比老百姓自己实测的数字还大,老百姓一片掌声。艾增新解释说,因为是勾图作业,肯定是将田坝、田坎、田肩、田沟等全算在了面积里面了。一下子拉近了党群关系,工作效率提高,地一下子就征好了。
2021年县里要修县志,各单位和乡镇在做县志分卷的同时,也在着手行业志和镇志的编纂。镇里领导就委托艾增新牵头把两件事兼起来。他找来陶运享等四个老校长、老教师组成编志团队,自己也从开始的敲边鼓,到后来的深入其中,最后兴趣盎然,欲罢不能。
定山镇,位于方湖以西,三十都旧地,是彭泽文化昌盛之地。首次开局修志,资料极度匮乏,只能从县志和其他史料里爬梳剔抉,参互考寻,而其中最苦恼也最难的就是资料的搜集。每次从同治版县志发现一点与定山有关的资料,哪怕是一句话,都有如获至宝之感。对古县志的敬畏之心,也在漫漫滋长,正是有这种敬畏之心,让艾增新产生了修复整理同治志的念头。
同治志品相不佳,页面歪斜,天地位置失调失当,许多地方油墨污损,字迹模糊缺损,阅读起来殊为不适也不易。为了便于使用,他将同治志的电子版重划边框竖线,调整页面,将污损处一点一点地磨去修补,字迹模糊的,认真校勘补上正字,有的地方就干脆重新打印。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才整理出一部品相上佳、方框周正、页面整洁、字迹清晰、养眼宜读的电子版同治志。
谈到《定山镇志》的出版,艾增新说:“《定山镇志》必须得是中国方志出版社出版,这是志书出版的专业社。我要把《定山镇志》做成彭泽一流镇志”。这是艾增新的自信,也是他的底气。
底气源于镇志的质量。九江市史志办的郭国胜科长为《定山镇志》拉出了纲目框架,市、县史志办也经常对纂修工作给予业务指导。历经方志出版社初审、复审和终审,《定山镇志》已历八稿。他说:“细节见匠心。终审编辑指出第1页概述定山所处经纬度数据与第130页的不一致,这两个数据,隔了100多页,还只是在分上差了个0.1,这得是多专业的素养!”
三
《县志·定山卷》《定山镇志》交稿了,艾增新又将自己推向了县志点校的难局,一个彭泽县前无往者的开创性工作。
彭泽历史上人文鼎盛,代有俊才佳彦之属,贤良宏开之士,张梦详、丁湛、王演畴、张锦枝、汪国镇、陶博吾等等,都是威重一时、名闻八方的先贤,留下诸多优美诗意的乡土景观和传说。修志辑事时,艾增新时常为他们立德立功立言的逸闻胜事所激所感。
一次去市史志办请教,相谈甚欢,临走郭科长送了他一本市史志办整理的明嘉靖版九江府志点校本,以示嘉勉。哪知艾增新看到这本书,一下子激起了他读书人心中的万丈豪情。“我要做!”艾增新形容当时的情形:当时那三个字就那么突兀地,没有征兆地跳了出来。
过往对繁体字都不是很熟悉的艾增新,有个最大的特点,善假于物,亦善假于人,“擅长利用电脑和一些软件”索隐。
洪维干是万历廿二年(1594年)甲午科举人,任四川梓潼知县。时奢酋为乱,干力守不降,城陷,干不屈,唯求坐正堂而死,贼许之,遂衣冠北面而拜,赋忠字诗九首。但馆藏本只存留了九忠诗一首。故《彭泽县志》(1992年版)编纂者的编纂过程中,感于洪维干的忠烈,于是在十一卷68页天头上批道:“九忠诗只余一首,余均残缺,可惜可惜!”
“可惜”,常常也是历史的遗憾!艾增新从北京图书馆、孔夫子旧书网站、中国县志大全网站等处淘来万历、康熙、乾隆、嘉庆、同治、光绪年间纂修的县志,以及九江府志和江西通志,除通志外,全都复印装订成册,一字一句,对照互参,为的就是不留遗憾。
古时县志有个特点,就是地图不够清晰,且分页印装。艾增新用PS工具一点点描摹勾勒,分页调成合页,重新手绘地图25份,也全部放到点校本里。
艾增新常念叨:古时很多人“学而优则仕”,也有“仕而优则学”。作为现代的一个农村干部,除了跑田坝,“优游之余”,也是能够做一点文事的。做点校,就是源于他内心的这种思考和向往。
梁任公说:“学问是拿来致用的”。县志是留存历史信息、知识、思想、方法的载体,是一县一域的大百科全书,是千百年来当地人民创造的全部的文明当量,也是一定时代文化氛围和精神气象的表现。艾增新做点校的目的,是为着更好地传承和发扬,为自己致仕未竟的家乡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历史智慧的那一份念想,也为正己正人提供一份标准和尺度。
(张人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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