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 穆

1、气味

譬如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事件；譬如秋风忽至，再有一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以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史铁生《我与地坛》）

【点评】味道与气味是容易混淆的，有时两个词都难分辨。例如暴雨过后公园地面散发的气味，也会让人的味蕾有所反应。史铁生由于行走能力的局限，感官特别敏锐，比常人有更强的感受，但他仍然难以记忆和书写。其实文中所写的两种气味正是他无数次在地坛公园“行走”时的印象，伴随着无数个夏天的故事。

2、香味

管它三七二十一呢，我坐在炕沿边就吃。摊馍馍是用莜麦面掺和上荞麦面做出来的，里头还撒了一些用擦子磨得很细的洋芋丝，又撒了葱花，还放了油盐花椒和味精。难怪香得天下无敌。我听见牙齿和舌头欢快地配合着的声音，味蕾大声赞美着的声音。好吃，真好吃！我要是此刻一头栽倒死了，你不用寻找死因，就是香死的。（马金莲《母亲和她的第一个连手》）

【点评】香味和其他抽象事物一样难写，作者用拟人手法，兼用通感，把嗅觉沟通了味觉、听觉，作者自己心里的声音，幻化成了味蕾的赞美。末句的夸张，更是把这种天下无敌的“香”给人的强烈刺激，夸张到极端的程度。食料和配料的详加说明，则使这种“香”有了形而下的物质基础，增强了说服力。

3、酒香

刚过腊月初五，村子里便开始有年俗的响动了。这响动是散发着香味儿的，耳朵听不到，只有鼻子闻得到。谁家在放酒，用稻谷酿的火烧酒，香气醇厚得扑鼻。张手朝虚空处掬一捧，酒香立刻盛满了掌心。前屋在用木甑蒸着糯米饭，香气都熟透了，饭不现吃，而是用来酿糯米酒的。饭香酒就甜，加上蜂蜜或冰糖，会甜掉你的舌头。有性子急的，糯米酒早入了坛，这会儿在炸豆腐。炸豆腐的响动是滚烫的，菜籽油的香气飞出来，将整个村子都熏醉了。（樊健军《走灯》）

【点评】本土作家樊健军的《走灯》是写民间春节民俗活动的，主题是写剪纸。小说开头用腊月初就出现的声音和气味来作铺垫，渲染了传统的年味。在作者笔下，气味、味道和响动是连成一体的，它们互相交叉、互相渗透，以至于分不清彼此，有强烈的通感和示现效果。又把描写和叙事密切结合，加上夸张和拟物的修辞，产生了逼真的动态感和现场感。

4、蚊香

蚊香也味道各异——艾草清香，薄荷宜人，紫罗兰缠绵如旧情人，檀香的气味沉着，是“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的惘然，除虫菊轻快热辣，去年夏天一直用，今年用的新款是桂花，在白日微苦的茶烟轻扬之后，给自己一点甜，带入梦境。（黎戈《各自爱》）

【点评】除了作家（也许还有专业的气味评测师），还有谁会对蚊香的特殊气味加以关注呢？普通人恐怕不仅不能辨别各种蚊香的特色，连各种香气的名称也说不出来。还有比喻、引用等手法的应用，作者嗜好读书，擅长修辞，在散文写作中左右逢源。

5、臭味

臭豆腐这个臭味的确不用多说了，我的狗儿粘人，我走哪儿它赖到哪儿，我做饭的时候它也要在灶台下蹲着，但是一炸臭豆腐它就跑到另一个房间，可见这臭味连它也接受不了，这也就不怪送快递的小哥问是不是下水道管子爆了。（田一洁《适口者珍》）

【点评】臭味是不招人待见的气味，你又不能写得读者受不了，而臭豆腐的味道又是部分人偏好的。作者用其接受不了，再用快递员的疑问来增强这种气味的强烈刺激性。

6、厕所邪味

这厕所供两个院子、十七家、八十一口人使用。因此他这丁点大个小家，就借光占了便宜，就饱尝了人身上流泻而出的种种废料味儿……男男女女在他窗前一溜小跑，手上的草纸捏弄得窸窣作响，然后对面那四个男女便坑，便在他最香甜的早觉里，用交替比试着的奏乐把他吵醒：或小溪淙淙，或大雨滂沱，或炮声隆隆。随即一股恶浊的气浪便放肆地挤进门缝。他恶心，他发火，他委屈，他想放火烧了那便坑。（马秋芬《张望鼓楼》）

【点评】小说刻画了一个猥琐的人物金木土，他在下乡返城后暂时的居所正对着公共厕所，先是无奈，再到适应，后来竟然“乐此不疲”（下文方能分解）。这里也是把气味与对应的声音配合来写，用讽刺和调侃的笔墨，比喻和排比的修辞，使读者感受到小人物的处境，也为小说情节的发展作了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