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撷英·生命

■ 伍 穆

1、生命

生命，我们普通的肉体，枪打即穿冰冻即裂火烤即焦的碳水化合物，是多么的脆弱啊。我们的一生要经过多长的时间？三十年五十年八十年，几万个日日夜夜，几十几百万个小时，千万亿万分秒，不能说不漫长。且不说是打仗，即使在风和日丽的大街上，只要在这个漫长的过程里的万分之一秒钟内，有一块石头被飞驰的汽车轮子蹦起然后从头顶上落下来，这个生命——即使是再伟大再高贵的生命也就顷刻消逝了。（徐贵祥《对峙》）

【点评】用简短的话概括了生命的两大特点：脆弱与无常。排比短语，设问，数据推算，典型画面，一百多字中调动了多种表达方式，语言洗练而斩截。

2、生物

但在山中，每一种生物都尊严地活着，巨大悠久如神木，神奇尊贵如灵芝，微小如阴暗岩石上恰似芝麻点大的菌子，美如凤尾蝶，丑如小蜥蜴，古怪如金狗毛，卑弱如匍匐结根的蔓草，以及种种不知名的万类万品，生命是如此仁慈公平。

甚至连没有生命的，也和谐地存在着，土有土的高贵，石有石的尊严，倒地而死无人凭吊的树尸也纵容菌子、蕨草、苔藓和木耳爬得它一身。你不由觉得那树尸竟也是另一种大地，它因容纳异己而在那些小东西身上又青青翠翠地再活了起来。（张晓风《花朝手记》）

【点评】对生物的认知会有不同的视角，作者从尊严的角度来看待生命，给予每一种生物以平等的地位，即使是失去了生命的“树尸”，在作者眼里也是高贵的。作家深入体察事物，从中寻找美的所在，捕捉思想的火花，使读者得到生活的启迪和人文的提升。

3、细胞

卵细胞恬静优美，而男人的精子细小灵敏，浑身鞭毛，大头细尾，争先恐后地急速游动，在这游动的数以十亿计的细小精子中，只有一个捷足先登者才能使卵子受精，从而享有创造生命的莫大的幸运和荣誉！（徐刚《江河八卷》）

【点评】受篇幅限制，这里只选录了对生殖细胞的描写。细腻而有趣的文字，看上去就像科普电影的镜头再配以风趣的解说。 

4、发育

他下身长出阴毛来了！多么丑陋的鬈曲的毛啊！他在变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会突然跑调，就像一匹无法控制的受惊的马。他长喉结了，胡须开始变得又硬又多，脸颊上出现了青春痘，深夜里发生了丑恶的梦幻并梦遗了！没有任何人告诉卞容大这些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告人的龌龊感使得他陷入自卑，他只有更加沉默。（池莉《有了快感你就喊》）

【点评】发育是生命的质变，人类的发育被称为“青春期”，以性成熟为核心的青春期，伴随着与儿童不同的心理变化。如果没有正确的引导，就会出现心理负担，从而影响孩子的健康成长。 

5、衰老

这一次，缪可言深深地感到了这一点，什么老当益壮，重新焕发了青春啦；什么越活越年轻，五十二岁当作二十五岁过啦。所有这些可爱的豪言壮语都影响不了物质的铁一样的规律：细胞的老化，石灰质的增多，肌肉弹性的减退，心脏的劳损，牙齿的龋坏，皱纹的增多，记忆力的衰退……

而且他发现疗养地的人们大多是和他年龄相仿的人，如果不是更大的话。年近半百，须发花白的；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还有扶着拐杖，戴着助听器的。随身携带着抢救心肌梗死症的硝酸甘油片，或者走到哪里都跟着医生，睡到哪里都先问有没有输氧设备的。（王蒙《海的梦》）

【点评】小说描写52岁的外国文学专家缪可言在落实政策之后，来到一个海滨疗养地度假。由于经历了长期的苦难，谬可言提前进入了衰老阶段。小说用一系列的症状表现他的衰老，并用比他年龄更大的疗养者的老态龙钟来陪衬、烘托他的衰老。 

6、记忆

这天的经历小灯对苏西讲过多遍，每一遍都出现了一些细节上的差异。记忆如一块蛀满虫眼的木头，岁月在上面流过，随意地填补上一些灰泥和油漆。日子一久，便渐渐地分不清什么是木头本身，什么是虫眼上的填补之物。（张翎《唐山大地震》）

【点评】由于地震发生时的强烈刺激，会引起当事人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碍，从而引起记忆的模糊或丧失。 

7、死亡

苏宇的身体终于进入了不可阻挡的下沉，速度越来越快，并且开始旋转。在经历了冗长的窒息以后，突然获得了消失般的宁静，仿佛一股微风极其舒畅地吹散了他的身体，他感到自己化作了无数水滴，清脆悦耳的消失在空气之中。（余华《在细雨中呼喊》）

【点评】余华对死亡的描绘不是空洞乏味、千篇一律的，而是具有生命的灵动，有时甚至具有美感。在这段描写中，死亡已经不是一种不可知的恐怖意象，而是作者以异常冷静的思维观照出的审美化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