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人世 孤独的人心

读《漫长的中场休息》

□ 李迎春

　　本·方登的长篇小说《漫长的中场休息》入围“2012年美国全国文学最高奖”，获得英国“BBC 21世纪12本必读小说”殊荣。它讲述了一个现实而又荒诞的故事。主人公是19岁的比利·林恩，他因故踏上了伊拉克战场，又阴差阳错地与B班成员成为“美国英雄”，回国参加了为期两周的凯旋之旅，受尽了各种吹捧和利用，最后又重返伊拉克，继续剩余的兵役。

　　对于酷爱情节的读者来说，这样的故事内容可能构不成太大的吸引力。然而，小说之为小说并不在于它有一个故事，而在于故事背后有一个“人”。正如本雅明所指出的，故事旨在传递社群间的经验，具有公共性；而小说诞生于孤独的个人，具有某种不可通约的个体生命体验。《漫长的中场休息》与其说讲了一个关于战场与秀台的故事，不如说呈现了一种超现实的荒诞体验。在德克萨斯体育场内，比利等八名B班士兵成了球队和球迷追捧的“英雄”，被各式各样的赞美、恭维、掌声、谢意、敬意乃至某种残忍的狂热团团包围，并被摆弄着拍摄一段又一段的视频，杂糅着一阵又一阵的烟花和略带情感的伴舞。而比利不可遏制地回想着战场上血肉横飞的片段，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困惑：“这很奇怪，在你一生中最糟糕的时刻获得荣耀。”显然，比利·林恩的困惑里包含了作者的犀利洞察，即在一个过度商业化和娱乐至死的社会里，英雄和战争也会不可避免地沦为消费的对象，而人性也必然随着庄严感和残酷感的消失而彻底迷失。

　　在两夜一天的探亲时间里，比利回到了斯托瓦尔的家里。面对中风的父亲和竭尽所能照顾父亲的妈妈与姐姐，比利突然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亲情。妈妈把一切安顿好，而生病的父亲却随意破坏这一切，让人顿起一股温暖的酸楚味。父亲不停地抽烟，而姐姐则以戏谑来包容父亲的所为，足见家就是无限的理解与永恒的依靠。经过充斥了各式各样死亡的战争，比利开始成熟了，意识到了亲情是无条件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绝对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战争打破了比利的日常生活，却也让比利发现了日常生活及其意义。

　　喧嚣而又滑稽的中场秀结束后，比利告别了女伴，与战友们再次奔赴战场。此时的比利看透了自己的英雄身份被商业和娱乐共谋消费的尴尬处境，虽然看不到将来是什么，但他牢牢地抓住了现在的人和事。比利深深地懂得，战争固然糟糕透顶，但推动战争的政治意图和商业思维更显丑陋。作为一个小兵，比利无法改变现状，但他可以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价值观去努力生活。在这里，“奔赴战场”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犹似逃避一个空洞浮华的现实，去尽情地拥抱在战争中激发出来的战友间的爱、勇气和忠诚。悟得了这一点，比利也就在这个纷纭虚浮的世界里，找到了切切实实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