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再清苦，不过一行诗！

——读敬丹樱《周一的火车》有感

□ 付鹤鸣

　　前一阵子得闲，到一深山养牛场探友，没想到山里人好客，早早宰了鸡，还把闲置的土灶打扫干净，架上铁炉罐，特意烧柴火炆鸡，不用说，那可是满屋香气氤氲，吸两口，就有益寿延年，回到从前的感觉。难怪住在城市高楼里的人羡慕山里人曾经住的草棚，看到他们手上牵着一头牛，或者养了一群鸡鸭，那种娴静无忧的日子，我也很向往。吃饱喝足后，朋友还送了我几大袋土货，什么小笋干、芋头荷、干豆角、金银花、鱼腥草等，都是妻子的最爱，把后备车箱都塞满了，好似其回了一趟娘家。我拍了照片发在亲友群，立马引来不少人点赞。还有一个小插曲，吃饭前我在山上转悠时，看到路边有几棵漂亮的野兰花，拍了照片发到朋友圈，一位当林业局长的老领导看到，马上提醒我，说野兰花是二级保护植物，不能采挖。还有一位微友一口气说出国家二级保护野生植物有寒兰、春兰、蕙兰、铁皮石斛等27种。这让我很是感恩，微信这东西不仅能联络感情，还有许多受用的妙处，所以现在的人，爱忙里偷闲玩微信，也不能说他们是在浪费时间虚度年华吧。其实我也有同好，那天坐在桌上吃鸡，眼睛还不忘扫了一眼微信，一点击就买下了敬丹樱的诗集《周一的火车》（陕西新华传媒集团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

　　其实我家里是有几本诗集的，不过那是用来穷装门面的，多是国内外名家，且大多是参加活动时主办方发的礼品。我不会写诗，故很少购买诗集。记得当时买下这本《周一的火车》，付了款后就有些后悔，一是跟作者不认识，没有任何联系，可买可不买；二是该诗集有无欣赏价值，尚不得而知。好在那天喝了碗瘩酽的鸡汤，心情比较好，才没有申请退款。

　　两天后我就收到了包裹，一本封面素简唯美的诗集就展开在桌上。我随手翻看，见内页该留白的留白，该配画的配画，设计十分精美，可见用心极致。该诗集分“他埋头造雪”“那些飞翔的种子”“栀子味的猫”“邮筒看起来像个树洞”四辑，共有157首诗。

　　从《芦苇荡》到《宝箴塞里的女人》，“他埋头造雪”这一辑共有46首诗，我几乎都读了一遍。现今好多诗人作兴写长诗，少则几十行，多则几百行，如果不是写得太好，实难让人看下去。而敬丹樱这本《周一的火车》就不一样，整本书没有看到一首长诗，有的简短到只有几行，却又让人爱不释手，不得不看。如其中的《芦苇荡》：

　　风是弹花匠灰心的学徒

　　他埋头造雪

　　他把白茫茫的惆怅，弹得满地都是。他说孤独

　　是一把不称手的小竹弓

　　全诗仅四行，把风拟成了人，把雪变成了白茫茫的惆怅，把孤独喻成不称手的小竹弓，这是多么盎然唯美的想象，简直就是童心再现。

　　还有一首《少女与非洲菊》，我也很喜欢：

　　非洲菊开满山坡

　　少女拍手吟唱，弯成月牙泉的眼睛

　　把天空擦洗了一千遍

　　母亲离世。十四岁为继父产子

　　襁褓中的孩子被贱卖。嫁给觊觎妹妹的男人

　　积雪贯穿的前半生

　　她抱着膀子一直退啊，退

　　退到银幕边缘，我将空出怀抱

　　亲吻她红肿的眼睛，但不会提及她的冷

　　——当我十岁的女儿哼着小调

　　从山坡跑回，当非洲菊蒙昧地打着骨朵

　　开满她的衣兜

　　都说诗人是善良的种子，也有社会责任和担当，一则十四岁女孩被继父强奸的新闻，戳痛了每个人的心，而作者写下这十二行诗，把受伤的少女喻为蒙昧的非洲菊，借诗歌来悲哀或者是谴责那位禽兽不如的父亲，也算用心良苦，不失为一帖救赎良方，我是含着泪读完这首诗的，泪是善良的液体，也是爱与恨的结晶。

　　作者敬丹樱用了第3辑中的一首《周一的火车》作书名，不妨来读一读：

　　换工作到省城那年

　　女儿上小学三年级，坐火车往返于家和单位

　　成为我每周的必修课

　　周一坐六点半的绿皮

　　五点半就得起床

　　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声音再轻

　　她也能条件反射跟着醒来

　　抱着我哇哇大哭

　　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像尾音拖得老长的汽笛

　　后来也醒也哭，但不会捉住我不放

　　再后来不哭不动，只默默流泪

　　到省城的动车开通后

　　每次进站，这升级版的火车已停靠站台

　　静候多时。每次路过车头

　　我总忍不住慢下来

　　去找想象中它蓄满泪水的眼睛

　　都说生活不易，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起早贪黑在田间劳作，只为温饱，他们没有固定的工资，没有确定的收成，也不知道哪天会旱，哪天会暴发山洪，栽下禾苗，就是栽下一份喜悦和担心。作者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请允许我这样认为），换了份很体面的工作，本来是件很高兴的事，可女儿还在原地上学，每天早上五点半要起床赶到省城去上班，作为母亲，为了工作，也可以说是为了生活，所以必须忍痛暂时离开女儿，可又怕惊醒熟睡中的女儿，只能蹑手蹑脚下床，坐火车往返于家和单位，寥寥数行诗，就把“母亲”的无奈和生活的艰难辛酸，以及女儿离不开母亲的暖心画面，刻画得淋漓尽致，这也是当今社会芸芸众生的生活写照，令人动容。

　　一位哲人说过，鸟再笨，也会飞；生活再苦，也有乐。就看你怎么去“飞”，怎么去“乐”了。遇见一本好书，我可以挑灯夜读，看到一首好诗，我可以彻夜不眠，生活再清苦，不过一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