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塘落雁归何处
一湖荷花似苏姑
□ 夏泽民
说到雁家湖植物园,谈起蒲塘落雁的故事,我想德安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就是外地游客,来到德安,在游览了德安的山山水水,欣赏了德安的厚重文化,品味了德安各色美食之后,也定然会到雁家湖植物园里走上几圈。磨脚歇足也好,谈情说爱也罢,都让你身心愉悦。
雁家湖因“大禹治水,大雁填湖”的故事嬗变而来。
话说在德安县老城区的南端约半里许,有口蒙上神奇色彩的水塘,即德安人民历代相传的蒲塘。塘面原有百亩,水光潋滟,蒲剑参差。每年秋季,天高气爽,鸿雁依凄,潦咂之声,闻于城中。登高而望,无限壮阔。
蒲塘演绎着这样一个传说:尧舜时期,大禹治水“过九江至敷浅原。”(《尚书·禹贡》),敷浅原即现在的德安。当时,这里是一片无边的沼泽地。一日,大禹来到乌石地界,见狮象两山耸立,紧紧挨在一起,难解难分,禹王挥起神斧,将两座山分开。傅易川即今天的博阳河,从狮象二山的狭缝中顺流而下。沼泽地积水于是一天天消退,敷浅原的万般生机开始复苏。
禹王正要上路回家,突然一声巨响,紧靠石古墩不远的地方陷了一大块,足有百亩之地,深不见底。“怎么办?这可是百姓的后患呀!”禹王一筹莫展。突然,一群大雁落到石古墩周围。领头的大雁将禹王身怀六甲的妻子女贞托付的书信衔到他手上,禹王打开信一读到“凯旋归故园”字样,泪水便奔涌而出。他知道妻子非常思念他,但为了不影响治水功业,不得不假做坚忍,洒泪写下“凯旋归故园”的字样。当禹王泪眼模糊地看完信再寻大雁时,却不见了大雁踪影。
原来为了报女贞的救命之恩,领头的大雁正带着数以千计的伙伴围着地陷的地方,抖落自己珍贵的羽毛,最后冲向地洞,以身相助。一瞬间,奇迹出现了,只见逐渐弥合的地面波光粼粼,水面上长出一片菖蒲,丛丛蒲叶迎风摇曳,碧波涌起,形成一稀有的自然景观,“蒲塘落雁”由此得名。
如今蒲塘落雁的故事离我们越来越远,原来的百亩水塘由于城市的扩建也被改造成了雁家湖植物园,被围在了城中央,成了市民休闲养心、娱乐健身的好去处。
现在的植物园虽然没有当日的蒲剑参差,鸿雁依凄,但经过当地政府的大力打造和园艺师的精心设计,如今园内植被繁茂,芳草鲜美,有各样名贵树木花草200多种。绿荫之间,小桥流水,曲径深幽。亭台楼阁,廊腰缦回。水波明媚,朝辉夕阴。虽没有“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但每至黄昏,便也“城中百姓,男女老少,咸来聚集”。
不去说杨柳青青江水平的春季,那丝丝绿柳如何长成少女的模样,对着湖水整日梳妆打扮,勾引得行人流连忘返;不去说曲径旁的贴梗海棠和木瓜海棠如何开出血的颜色,让游客担心园中失火,殃及池鱼;也不去说夏蝉在浓郁的绿荫中如何卖弄风情,炫耀高音,惹恼一只乌鸫鸟突然飞至逮个正着;更无须说一场大雪后的清晨,旭日从林间射来,那明亮,那干净,那一尘不染,让你生出的无比兴奋和无限欢欣。
我只说那一湖荷,如何在六月到十月之间,一路经历萌芽期、幼苗期、立叶期、花果期,把所有的稚嫩和丰盈、洁净与娇艳,写在脸上,刻于骨中,然后和盘托出,尽情显露,一览无余。一边要闪伤你的眼,一边要摄走你的魄。
小满芒种前后,经过几场雨,雁家湖水已经涨高。燕子在柳丝里飞来绕去,啁啾不停。鱼儿每天一大早便在湖心里结伴出游,时不时地顶出些水花。
泥中的莲藕到底经受不住寂寞,春心陡生,开始萌芽。只见它们先在水面托出圆圆的绿,一小朵一小朵,像幼儿的拳头。过几天便舒展开来,依然贴着水面,像女子丢下的绿帕子。再过些日子,便长出颀长的脚,把绿色慢慢顶离水面。于是,你看到的哪里是荷叶,俨然是许多技艺高超的艺人把那些帕子给拾了来,在水下用脚尖小心顶着,风情万种地耍起“转手帕”的杂技。
此时,万绿之中定有些叶子卷曲着,像少女羞羞答答地掩藏心事。是浔阳江头琵琶女,欲遮还休吧?是易安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吧?微风中,这些卷起来的身子或斜躺在阳光里,让一只红蜻蜓拉出诗歌的线头;或在细雨中不停地点头,过一会儿便倒出一串水珠。它们认真的样子,叫你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上去,都认为是一些绿色的池鹭在一边觅食,一边行走。
进入夏至到小暑大暑时节,蛙声便把整个水面铺满,湖中装不下,有些便溢到岸边的草丛中。此时,荷叶从立叶期进入花果期。所有的叶子都兴奋着硕大着脸。就连那些曾经藏着秘密的小荷叶也走向台前,在阳光下抖开满腹的心事。它们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你压着我的头,我碰到你的肩,一层一层青过来,绿过去。一阵雨,水面清圆风荷举;一阵风,圆荷泄露晶如许。
几只水凫哪里经得起这种诱惑,早已在叶子底下游来荡去。它们一会儿钻进水中,一会儿绕着荷茎追逐打闹,不时地弄出些水声,让你觉得是鱼儿在波间嬉戏跳跃。
其时,这时的水面,确实有鱼儿一跃而起。特别是早晨或月下,当你从湖边经过,你只要凭栏驻足,仔细凝视,一定会发现有一两只鲤鱼从水底一冲而上,向一朵莲花飞去。那优美的一刹,那散落的水花,到底是深情的一吻,还是快乐的一拥,只有荷花知道。
看荷花粉红的面颊,应该是初吻被夺去了。
但花仙子并没有发怒,而是结个群,大着胆子迎上去。只见它们在风中一层层解开或脱下白得如絮、红得似冠、粉得如霞的外衣,一律露出淡黄色的花蕊和海绵状的花托。此刻,如果一道夕阳转至,或一轮明月捧来,那丝状的花蕊,不是裹住的相思,又是什么?那海绵状花托中妥睡的莲子,不是春风种下的籽粒,又是什么?那被风雨和鱼儿撕下的花瓣,不是放飞的花舟,又是什么?
而这种相思、籽粒和花舟,不是一种两种、一粒两粒、一条两条,而是千朵万朵、千盏万盏、千声万唤。它们在碧荷间闪烁着、跳跃着,像洞房昨夜停红烛,像琵琶女弹出的一个个音符,又像夜空里行走的一颗颗明星,更像一群群闺蜜,笑语盈盈暗香去,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此时,如果这些音符和身影被微风送到对面的观景台,恰巧你在台上凝望,一定会被它们撞个满怀。这种撞击,虽然不伤筋,不动骨,但刻骨铭心。
不是么?“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当你在秋日黄昏的雁湖岸边读完李商隐的这首《赠荷花》,你将如何能从“蒲塘落雁”的故事里干净地抽身离去,而不在心底留下长久的牵挂和深深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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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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