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海燕

　　人生的很多往事如同过眼云烟。唯独1975年3月26日那场惊险的车祸，令我镌骨铭心，终生难忘！

　　那年我还未满18岁，是一个刚下放到盐田公社里泗林场不到3个月的知青。

　　那年代，时兴“厂社挂钩”，我和其他12名九江市动力机厂高中刚毕业的职工子女，由九江市知青办安置到盐田公社里泗林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动力机厂党委为鼓励职工子女在广阔天地大展宏图，并支持当地的农耕农作，特将本厂当时生产的农用三件套（手扶拖拉机、旋耕机、插秧机）赠予盐田公社里泗林场，还随行派了个总装调试工程师，指导我们使用和维修。

　　在13名知青中，我虽是女性，但性格开朗敢作敢为。为了学会驾驶技术，我反复求教总装调试工程师，他觉得我对手扶拖拉机超感兴趣且脑子活、悟性好，便尽其所能，认真施教，同时反复强调手扶拖拉机有六个前进挡位和两个倒挡，换挡时要拉离合，转弯时要捏住转向把，车左转要捏右小把，右转捏左，还要注意它的刹车。右制动的，不要突然拉制动，否则容易造成翻车。

　　尽管初识拖拉机没多久，但因年轻加上好奇心切，更由于当时也没有开手扶拖拉机需考驾照一说，我竟“初生牛犊不怕虎”，凭着半生不熟的车技，便驾着这四轮手扶拖拉机，得意洋洋地上大港买肥料，兴高采烈地去县城买种子，竟也忙得不亦乐乎。

　　1975年3月25日，林场前面的农科所领导告诉我们，他们接到公社段书记电话，让我们明天一早开着手扶拖拉机去公社送几位民兵到化民公社去参加民兵集训。

　　3月26日清晨，因担心夜间气温低造成柴油凝结，发动机不易启动，我烧了一壶开水，把油箱淋了个遍，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将摇柄轻轻顺势一摇，便很顺利地发动了拖拉机，有节奏的突突声，伴着我愉快的心情，迎着朝霞欢快地向盐田公社驶去。

　　途经里泗供销社，有两个调皮的学生飞快地追了上来，见状，我悄悄地减慢了车速，他俩一左一右快速地把书包扔进车厢，把肚子搭在车厢沿上，右腿一跨，便娴熟地扒了上来，反正都是前村后庄的，对此我也习以为常，见两娃坐稳后，我便恢复正常车速，向盐田公社挺进……

　　从林场到公社，要经过一座宽约三米左右又没栏杆的里泗桥，这桥正在一个下坡的转弯处，由于疏于养护，桥面坑坑洼洼。刚刚上桥，我突然发现一个小坑，一时紧张竟突然拉了右制动，导致手扶拖拉机的右前轮竟颠出桥面，眼看就要翻下河去，想起车斗里的学生娃，我心急如焚，大声喊道：“赶快跳车！”说时迟，那时快，随着我焦急的喊声，见势不妙的孩子敏捷地跳出车外，跟着，我也一个侧身，脱离座位跳上桥面。随之，失去控制的拖拉机应声坠入桥下……

　　俩娃跳下车后，竟一溜烟地往回跑了。我以为他们是吓坏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留下惊魂未定的我孤独而又沮丧地望着河里的拖拉机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我远远看见有一群村民朝里泗桥这边奔来。他们有的拿铁锹，有的扛锄头，还有的拿绳子，跑在他们前面的正是那两个搭车的娃，那高一点的娃，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涨红着脸安慰我说：“知青姐姐，别着急哈，我们村子所有的劳力都来了，他们一定会帮你把手扶拖拉机拖上来的！”我热泪盈眶地看着这两个学生及纷纷赶来的乡亲们，一时语塞，竟不知用什么语言表达感谢为好。

　　原来，那两个看似稚嫩的学生并不是吓跑了，而是赶着第一时间帮我搬兵求救去了。

　　乡亲们在湿滑的河边，为削减坡度，有的用铁锹，有的用锄头，费力地挖着土，有的下到冰冷的河里用绳子绑着拖拉机的操纵手杆及脚踏板，在寒风冷水中足足忙碌了两个多小时，弄得满身是泥沙，终于艰难地将手扶拖拉机打捞到岸上，并且二话不说，又继续帮忙将手扶拖拉机推拉回里泗林场。

　　一到林场，所有的知青见状，纷纷出来表示感谢，并热情地挽留乡亲们吃过午餐再走，但是，乡亲们说什么都没同意，年长的一位老乡说：“你们知青娃，从城市来到农村要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也确实不易，以后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就打声招呼。”说完，乡亲们朝我们摆摆手，就陆续回村了……

　　望着老乡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和知青点的同伴们都感慨万分，里泗的父老乡亲，虽讷口少言，但为人淳朴，善良仗义。

　　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编辑：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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