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上的彩虹

■ 成壮壮

五一放假回家，整理旧照片，照片中妈妈穿着天蓝色衬衫、白色半裙，抱着一身白裙的我，笑意盈盈。在妈妈浅笑的梨涡里，我仿佛看到了我年幼时她穿着裙子为我和弟弟转圈圈，那裙摆上的碎花边在旋转中好像天上的彩虹那么美。

妈妈是个农村妇女，但她很爱美，爱穿漂亮的裙子。农忙时，妈妈在田地里没日没夜地忙活儿，而农闲时，她就会穿上裙子装扮自己。

但那时，我们家并不宽裕。幸得妈妈有一双巧手，凭借着裁缝手艺，晚上帮乡亲邻里改做衣服，补贴家用。无数个夜晚，月亮见证了妈妈在灯下忙碌到夜深的身影。那时，我和弟弟的衣服、妈妈的裙子都是她用旧衣物改做的。

5岁那年，我提出要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去上学，妈妈便到集市上买了几尺白棉布给我做了一套裙子。多余的一点布料，她在边缘绣上一圈碎花，给自己做了一条半裙。那是她最好的一条裙子，也是最爱的一条裙子。我开学报到那天，她带着我到照相馆里拍下了这张照片。

那些年，日子过得清苦，我和弟弟几乎没有玩具，玩耍的游戏也不多。我和弟弟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就是看妈妈穿着裙子转圈圈。看妈妈双脚在原地打转，头发在空中飘飞，裙摆在空中形成一个虚幻的斗篷。在当时的我看来，这斗篷简直比天上的彩虹还要美。我兴奋地在旁边鼓掌，嘴里喊着：“真好看，妈妈再快点”。妈妈转累了、转晕了，就停下来休息。我和弟弟赶忙在一旁给妈妈端茶递水，摇扇捏腿，就是为了妈妈能尽快站起来，再次给我们表演转圈圈。

因为长时间劳累，又缺乏营养，瘦弱的妈妈患上了贫血症。但那时的我们并不知情，更不知道贫血的人容易头晕，还是经常央求妈妈转圈圈给我们看。

后来，爸爸下岗，弟弟生病，家里一度债台高筑。为了还债，爸妈开起了养殖场，妈妈负责喂养，爸爸负责销售。为了让鸡鸭卖个好价钱，妈妈瘦小的身躯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忙完养殖场的事情又接着做家务，督促我和弟弟做功课。那些她亲手做的裙子就放在衣柜里，但我们都想不起它们了。

随着一茬又一茬的鸡鸭出栏，家里不仅还清了欠债，还渐渐富裕了起来，成了村里较早的“万元户”，先后购置了电视、冰箱、洗衣机。

养殖场一开就是二十几年，忙碌操劳的生活，掩藏遮盖了妈妈那颗爱美的心。那些年，妈妈几乎天天穿着工作服，再没穿过裙子。

如今，妈妈年近花甲，赋闲在家，她又变回了那个爱美、爱穿裙子的妈妈。初夏的夜晚，村民广场上大妈们随着音乐的节奏，欢快地迈着舞步。我的目光追着妈妈的身影，她的腰身已不再曼妙，但舞姿轻盈，轻柔的裙摆随风摆动，仿佛妈妈还像记忆中为我和弟弟转圈圈时一样，用裙摆在我心中画下一道彩虹。

夜色渐深，一轮快要圆满的月亮挂在深蓝色澄澈的半空中，温柔如水。我对着月亮双手合十，感恩岁月仁慈，眷顾我勤劳、智慧的妈妈，让她在那般操劳后仍有康健的身体，享受这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