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声跃动的巨焰

——也说施浩

　□ 吴宜亚

　　出差深圳，施浩君火急火燎地赶到科技园区我下榻的酒店。拿着一本厚厚的样书，说一定要我写上几句：揭短也好，坏话也行！我迅即翻览，里面尽是当代诗坛名家之言。作为弱冠之谊，一是无法抗拒，二是诚惶诚恐。

　　施浩君长我3岁，我们已神交36个春秋。说成就，他出了三本诗集，我只是惨淡凑数出了两本；论执著，他商海浮沉多年，我也不为区区五斗米劳神；谈阅历，他从家乡到北京、海南、深圳，我现在离乡背井、孤身远在京都。我们的共同之处，就是钟情缪斯，没有偷懒、没有放弃。施浩君的诗歌，多为雄浑之作，语言严谨细致，思想飘逸深刻，意象闪动空灵。虽身处黑暗与绝望，也依然以献血的方式，感恩自然！敬畏天地！总是让脆弱的心脏，在寒冷的风中颤抖！他充满情怀地一直为渊明故里的柴桑诗派开疆拓土！

　　与其为君吆喝，不如聊叙旧情。

　　1986年夏天，我刚在《九江日报》发表处女作。许是心灵感应，我在故乡沙河之畔的步行街报亭第一次见到施浩君。那时的他很清瘦，眼睛看起来却是很亮的那种。我送他一本油墨印刷的校文学刊物《庐燕》，他送我几期《土声诗报》。我们聊诗歌，谈办刊，纵论中国诗坛大势，颇似相见恨晚。那时我们囊中羞涩，临近中午，他打开电炉子，炒豆豉爆辣椒，仅仅半盘，我们吃得是津津有味。后来，我也请他到我家吃饭。他和我父母谈得来，豆腐白菜，遇到什么吃什么。有时，就着花生米，和我父亲喝两杯江洲米酒。开学后，我们热情似火地组织了七八个社团在九江师范举办首届“浔庐现代诗大展”。他忙前忙后，张罗着组稿、评奖。正是冲着这种热爱，他的儿子出生后，取单名为“展”。整个诗展均由同学用毛笔字书写，展期一周。我们经常拿着饭盒去校食堂打饭，几毛钱的菜，竟也能吃到肉，他尤其喜欢啃大馒头。那个学期，刚好我荣获“三好学生”，全年级300多人仅3人获此荣誉，奖金30元，当时相当于三个月的伙食费。所以，诗展办完后，我们在操场的草地上加了个餐，买了几瓶四毛七一瓶的“赤湖”啤酒，又满足，又酣畅。

　　就这样，我边求学、边造诗，他却要忙于生计，又开了一家打字社。我们互相看到彼此的作品在报纸上零星发表。直到有一天，我放寒假在家，他兴冲冲地拿着一张崭新的报纸，指着我的作品说，你是我身边第一个杀进《诗歌报》的。我真是喜出望外。他说陈新老师说，你的诗最有灵气，尤其喜欢组诗《厨师与诗人》。

　　1988年6月，我毕业等待分配，他进了江西金彩灯饰厂任厂长秘书。我真为他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而高兴！夏日的夜晚，我们在工厂的四楼平台上，铺席而聊。他说帅厂长很支持，准备以“金彩”杯名义，面向全省举办一次诗歌大奖赛。当时主评委是著名诗人李耕。我模仿他的诗风写了一首《黑森林》，和汪峰一起并列三等奖。我试探地问施浩君，是不是他从中说了些好话。他笑着说：你的诗是李耕老师一眼看中，直接打的钩。

　　1992年，我已在九江柴油机厂团委工作。也是在夏天，施浩君突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捧着一本《音乐之旅》的诗集，令我羡慕不已。那时我的工资加奖金，每月将近150元，毫不犹豫地在厂门口饭馆，炒了几个菜。他很开心，拿着和文怀沙以及很多名家合影给我看，还拿了一本《世纪末中国当代诗选》的封底，让我签名，好像我瞬间也成了名人！

　　1993年，他又成功组织了庐山诗歌全国笔会。我因厂里工作，未能参加。他打电话叫我到九江新桥头的一家豪华餐馆陪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韩作荣老师。当晚，大家喝得非常尽兴，还晿了KTV。

　　后来，他去海南、深圳发展，我们就失去了联系。直到2015年的一天，他开着一辆豪华丰田吉普到我家楼下接我去吃酒。席间，他当着众多朋友的面，说当年我借了400元钱给他去闯天下，此恩难忘！确实，当时我也不富裕，400元不是小数目。我希望他忘记，也不用还，可以作为兄弟一场的见证！2019年11月23日，他又在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搞了个作品研讨会，因我在北京上班，也作为亲友团成员有幸参加。

　　闲话讲了一箩筐，对于他的诗我不评论，还是看看我喜欢他诗中的一些句子：

　　离音乐只有十步之远 我为谁歌唱 浩啊！我在黑夜的梦里

　　春天。十个一群的雄性植物 在石窟上空

　　这些小小的生命 在母鸡的庇护下 比如草垛 可以温暖他们 成长

　　我想居进这片没有领域的海 与鱼群相互尊重

　　再过十年 我们难忘 再过十年 春花烂漫 野草丛生 万物复苏

　　炼钢的声音 伐木的声音 鲜血的声音 收藏在青铜下的那只船上

　　我的姊妹正好十个 我的脚趾十个 坐在田埂上 坐在母亲的周围生活

　　我发现。在梦中 父亲晾干的皮肤。长出野草 金色的竹竿穿透我童年的胸膛

　　他曾自嘲地告诉我，有名少女戏称他的小眼睛，明亮又闪烁。窃以为，他的诗歌，很多都是“金刚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