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去汨水泅渡（组诗）

■ 戴逢红

夜祭河泊潭

总有一些事物随黑夜而去

像流水

星星醒着

玉笥山入眠

鱼儿跃出水面，偷窥人间

河泊潭的漩涡

还似当年

怀抱桨叶的人，坐在橘树下

汨水汤汤

无穷

有什么好说的呢

无非是，后面的水

拥着前面的水

无非是，流水在说

而岸沉默

箫声隐隐传来，如诉如泣

如风中的雨丝

就这样吧，月亮不要出来

星光再暗淡些

让夜的忧伤

更奢侈些

汨  水

每条河流都形迹可疑

都有心思

都因离经叛道

饱尝过颠沛之苦

都被岩石撞击，粉碎

昏迷……

于走投无路时

回心转意

跌宕曲折的汨水，一直这样

懵懂而叛逆

像个倔犟的孩子

梗着脖颈，追赶太阳五百里

从修水过平江，最后在汨罗

一头扎进茫茫洞庭

像极了两千年前，那位诗人

汨罗龙舟赛

两千多年了，还是这个地方

投江的人上了岸，龙舟

下了水

鼓点急如雨

菖蒲剑指苍穹

雄黄酒泼在江面

端午的香囊攥在姑娘指尖

来自人间的桨手

铆足了劲，要和死神拼输赢

要和流水论血性

要让全世界的

水，都为一个人致祭

江面热闹、喧嚣

呐喊声惊走乌云

屈子祠静寂，独醒亭里

诗人怅望

一艘艘龙舟

像一枚枚箭镞

顺着历史的曲面，从起点

又回到了起点

屈原疑冢

欲葬身鱼腹的人

埋在了山冈

最不屑和光同尘的

被供奉在俗气的祭台上

盛产悖论的世界

从不泛冷笑话

总有自以为是的好事者

弃兰花而崇蓬蒿

迷陷在为数十二的碑林

与墓群，我仰天长叹

为诗人，更为

这疑窦丛生的人间

在独醒和同醉之间，显然

渔父才是人生的赢家

道义的高地，就如这荒冢

疯长芭茅与无奈

故国以云为马，绝尘青山之外

西去的汨罗江，匍匐在山脚下，日夜呜咽

因为那句，相忘于江湖的流言

罗子国故城遗址

当年，汨罗江与沧浪河

蒹葭苍苍，白鹭起落

水最养人，哪怕是遥远的中原山客

只要顺水推舟，就能繁衍

将罗网沤进水里，放飞鸟一条生路

也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江南的黄土，最宜筑城

比照祖居的罗山，用泪水与痛楚

撑起巍峨的维度

城墙很厚，十四米

护城河很深，三千年时光未淤平

太阳下的遗址

是一枚戳在绿色地球上的，黄色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