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九江丨(彭泽采风行)从彭泽到柴桑

2024-12-16 19:33:00   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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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彭泽到柴桑

■ 帅美华

知道有彭泽这么一个地方,应该在我很小的时候。它被鬼斧神工的龙宫洞包裹着一起镶进我的记忆里。村头的白花婶之所以反复在我们这些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们面前说起,是因为那是她定亲时,作为一种定亲礼仪,同她的未婚夫,也就是现在的黑皮叔一起游玩的地方。她反复说起彭泽,说起龙宫洞,说起那天偏来凑热闹的,染红了她的裤子,令她无比尴尬的月事,是因为那隆重仪式萌生出的惊惶与暖意已经深入到了她的骨髓,温热了一个陌生的地名,还让无数个荒芜的日子融荡着爱情甜蜜的气息。

普通老百姓没有诗人出口即是“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文雅与浪漫,但“只愿君心似妾心,定不负相思意”的祈愿是相同的。

长江流经彭泽,一座小山横空出世,独立在江水中,人们称它为小孤山。小孤山的对面是山势相对平缓的彭浪矶。两座山峰,隔着茫茫江水,遥遥相望。人们见小孤山山势挺拔,青葱秀美,如古代妇女头上盘起的发髻,便称小孤山为小姑,称彭浪矶为彭郎,“小姑前年嫁彭郎”“郎姑隔水栖,生死两相依”,不同版本的小姑与彭郎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就在一代又一代的老百姓口中流传。对爱的执着与追寻也如小孤山与彭浪矶高高地耸立在江水之上,成为江水冲刷不去的永恒主题。

回到地理上,从空中俯瞰,柴桑与彭泽就像被长江串起来的两颗珠子散落在吴楚大地上。站在柴桑区火龙村的半洲城遗址前凝望着滔滔江水缓缓东流,当你得知你凝望的水滴将流经一个叫彭泽的地方,心中的亲切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柴桑区的江洲镇与彭泽县的棉船镇,如同长江经过时间这台播种机受孕产下的一对双生子,静静地仰卧在大江之中。江水唱着古老的歌谣,爱抚完哥哥江洲,又来爱抚弟弟棉船。谁也无法解释,这两个孩子竟是如此惊人的相似,都长着流线型的额头,都有着宽厚结实的背脊。春天,它们一起用万亩油菜花把江水染成嫩黄;秋天,它们一起出产云朵,把洁白的绒絮铺满江面。它们在大江大流中稳扎稳打、精耕细作,谱写一曲田园的乐章。

棉船镇南岸与长江天堑马当矶对峙。唐代诗人陆龟蒙在《马当山铭》中写道:“山之险莫过于太行,水之险莫过于吕梁,合二险而为一,吾又闻乎马当。”马当山,山形似马,山体伸入江中,横枕大江。滚滚江水,浩浩汤汤从西而来,突然被山石所挡,一江碧水,猝不及防,收缩成宽不及500米的水道,回风撼浪,声震如雷,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堑要隘。李白也曾写诗道“海潮南去过浔阳,牛渚由来险马当。横江欲渡风浪恶,一水牵愁万里长。”由于其险要的地势,马当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1938年,正是由于马当失守,日本军长驱直入,柴桑区沿南浔一线的村庄一个又一个遭到日本军的屠戮,其中就有陶渊明后裔的居住地——陶家垅,该村被杀害的无辜村民46人,被杀绝14户。

一个柴桑人到了彭泽,又怎能不上马当?

把彭泽与柴桑联系起来的,除了浩浩长江,当然还有一个重磅级的人物,他就是陶渊明。作为同样历史悠久的古县名,当它们一路逶迤,走到今天,它们的内涵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在百度里搜索,“柴桑”和“彭泽”除了分指各自管辖的领域,还有一个共同的注释:代指陶潜。

柴桑是陶渊明的归隐之地,彭泽也因陶渊明在此曾做过81天县令而名垂千古。“令彭泽耻折腰,入莲社欲攒眉,寄奴何罪慧远何功,名教概沦胥,晋宋总非公世界;将抚琴若无弦,或摊书不求解,松菊吾朋羲皇吾侣,馨香昭奕祀,子孙常恋旧柴桑”——每每读到陶渊明纪念馆内珍藏的这副古联,内心总是莫名的激动。

从彭泽到柴桑,从“归去亭”到“归来亭”,水是陶渊明回归的载体,水又是连接两地的纽带,水带走了无数的过往,水又留住了鲜活的瞬间。在这副对联下,那句快意人心的辞章——“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总在不停地浮现,多么惬意,多么逍遥,在奔赴理想的征程里,水荡涤了一切尘滓;在回归本真的路途上,水过滤掉内心的阴霾。在彭泽,在柴桑,我们随处都可以看到水的面容,它们或像时间一样奔流一去不复返,昭示着生命的短暂与易逝;或如隐士深藏在湖泊塘渠里,默默滋养、茁壮新的生命。

同样做过彭泽令的狄仁杰曾把人与水联系在一起。在狄公楼,我们读到这样的句子:“人犹水也,雍之则为泉,疏之则为川,通塞随流,岂有常性。”一代贤相用自己的通达与睿智把治理百姓与疏浚水流等同起来,当行则行,当止则止,经世济民,匡扶社稷,为后世作出了榜样。

站在马当山上,望着脚下的滔滔江水和对面棉船镇的万顷良田,总有一些感慨生发于胸中。“何事水灵私赋客,长风一夕送滕王”,当年王勃于马当矶上祷求的元水府殿墙后的山体出现了塌方,工人正在维修。山上的虎石以形得名,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个上山的游客。和平年代,马当山也早已褪去了战争的紧张与血腥,可历史总会将一些过往铭记,那被摧毁的炮台,那些耻辱的,或荣光的名字。走进马当,在山门口,新的石碑已经矗立起来。在我手机所拍摄的图片里,我再次读到这些文字:1912年10月29日孙中山视察长江沿线,登上马当炮台,亲题“中流砥柱”四个大字。虽然这四个字的形体早已崩毁在江水之中。

从彭泽到柴桑,每个时代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不被时俗所裹挟,逆流而上,把“道”和“节”,看得高于一切;把美德和正义,作为自己终身遵循的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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