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凤荪

　　鄱阳湖北段都昌地面有老爷庙。这个全国闻名的定江王爷神位的存在，竟然是因为附近河段里老是沉船。

　　1985年就沉了22艘，船号都罗列出来了，应不假。往远说1945年日寇劫掠我国财富的大船神户号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消失，隔年驻九江的日本海军还到那里打捞沉船，两名潜水员死了一个，另一个逃得命在人却傻了。

　　这就有了“东方百慕大”逸闻，远方有君子疑惑，很简单，问问度娘，有此事否。

　　后来地理、水利学专家考察那里，认为是庐山西卧挡了风道，老爷庙那里恰好又是湖面最窄的葫芦颈地段，风往一处急，造成飓风现象。

　　好似揭开了“东方百慕大”的神秘面纱。

　　很多年前，看到关于地下河的报道，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个猜测，谁也不能真把那里的水抽干，查个如丁如目。

　　直到2022年11月，我专程考察朱袍山地段，发现了不远处一个新石器遗址，为了确定遗址地准确位置，步行去了鄱阳湖都昌县和合乡黄金咀水域。

　　恰值百年不遇的旱情，鄱阳湖床龟裂得严重，只有饶河古道依旧蜿蜒。

　　这很符合南北朝之前鄡阳县时期的境况。饶河，如今指的是昌江和乐安河汇合后进入鄱阳湖之前的几十公里水道。其实这只是饶河很少的一部分，鄱阳湖形成之前，饶河有一百多公里长，饶河西口在都昌地段，准确位置在朱袍山西南处。那里至今被称作“饶河口”。之所以是“口”也还是因为过了那里河道才会宽大，枯水时节，一些长江里来的大船到了那里再也不走，得换小船“过驳”，于是才有明清时期的“标石”船运文化。这段藏在湖底的河道里的水，其实合并了信江水源。

　　又有谁知饶河口北去八公里处另有河道？

　　眼见为实。

　　那天我从猪婆山徒步行7公里去黄金咀夫子庙，竟然被一条河挡住了去路。这是我意想不到的。

　　天哪，这个地方怎么冒出一条河来？细细打量，好似见到海市蜃楼。东侧团团一湖，就在龟裂的河床中，水平静、清冽，仙气弥漫，在最西端聚成一水道，水欢乐西行，不知在何处和饶河水汇合。

　　水道宽丈余，流急，隐约见底上卵石晶莹，手探水凉，可见并不浮浅。绕过去吧，要走不少的“冤枉”路，那就麻着胆子蹚吧，一番操作，有些胆怯地探进水道，果然水力不小，有哗哗的撞击声，真有些令我发怵。到底没有深到哪里去，宽度也那么有限，顺利过水道。欣喜之余，疑惑不已，这水从何来呀？

　　鄱阳湖干成了古貌，眼看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一线浑水一如叫急的气管，好似远远能听得其喘息的粗音，时人为鄱阳湖的生命忧虑。谁知这里竟有鄱湖动脉，清泉日夜奔流。算下来流量不俗，光是蓄住这一脉好水，那也是生机无限啊！

　　到黄金咀和一些做文化的学者、专家汇合，他们也欣喜地一起看了那水。大家都是满脸疑惑：水从何来？

　　还真有地下河呀。

　　地下河就在那里，年年如是，只是因为枯水季节总还是能有水在湖床上，地下河也就总没有露出容颜的机会。这个壬寅年，干得太过分，湖床无水，只剩古河道，这才露出了地下河。

　　地下河的形成应当缘于南北朝时期的五级地震，地壳运动造成泉流改道，蜿蜒于地下。但泉流总归要来到地上，出口之处却在湖上。

　　见到地下河的日子是五个月前。那情景始终萦绕在我心间，感叹为生命里的缘分。一别，再见不知何年。见与不见，地下河都在那里。令人悲伤的是，见地下河之时，必是湖伤之日。那就不见吧，君在，鄱阳湖就有深层动脉，生命永不枯萎。

　　从此，我相信老爷庙水域的神奇。

　　朱家哥子被陈家老表追杀，失势，登船逃命，风高浪急，篷倒舵断，眼看船毁人亡，忽有神龟作舵，船行顺道，保他渡江逃生，有了后来的大明江山，洪武封“鼋将军”，供于庙，老爷庙是也。

　　传说而已。但老爷庙可不是今日才有的，世世代代被供了许多年，大明到如今也才数百年的历史。想必是，朱家人真在这里遇险，因着河道里意外的变化，将翻的船没有翻。感恩者思索再三无厘头，只能臆想为遇到神龟搭救！

　　日寇军船不惧一般的风浪，谁知这湖中另有洞天，那就，留下个千古谜话，伴江上人一壶浊酒吧。

　　那么，后来许多的事儿着实不该有的呀。

　　是，情理，情和理本是分开的，爱恨只是情，理是世间道。

　　应该是，那里真有看不见的道，一条巨大的地下河道。石埋地下，水流其中，变化万千。

　　有没有地下河在那里，一时无从考证，天地之道，人多不知，不如怀敬畏之心，宁信其有，莫信其无。人家洪武帝百思不解，就信有神龟，可见真是这理儿。

　　何况，黄金咀这地，地下河都现了袅娜玉身，这可不是乱话，本人亲眼所见，说这个是假话，打死我算了。

　　地下河，神奇的河，鄱阳湖的生命河。

　　那年那日，我在那河里蹚过。

编辑：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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