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三

村里人不分老少，都叫她黄英妈。

黄英妈对孩子管教特严，只要是儿子在外面与他人干了架，回家后不管有理无理，必定要被她“修理”一番。读小学时，晚上没有多少作业，我们几个常常偷偷凑在一起打牌。有时玩到深更半夜，大人们自是不许。但不管我们躲到哪里，她都能找到，旋即揪住儿子的耳朵说教着回家。

黄英妈中等个儿，今年九十多岁了。她身板硬朗，不与儿子们住一起，生活自理。

她很爱整洁，从她的衣着和家里的摆设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每天清早起床开门，拿着个秃得不能再秃的扫把，一双细脚摇摇晃晃地来回打扫着自家和邻居庭前的马路。这样的事她每天都要重复好几回，从不间断，乐此不疲。

没事的时候，她就坐在门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只要你侧过头去，都会发现她冲你笑着。间或也会来句简单的招呼。就那么一瞬，令人感觉温馨。如果碰上事忙没工夫朝她瞄一眼，她也不介意，下次还会对你微笑。

她不常去邻里小坐，更不会去议论家长里短。一旦邻家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事，她总会第一时间毫不吝惜气力地帮忙。有时候是搬个小凳过去帮人家剪剪薯藤，有时候是帮忙摘摘花生。事毕就默默地回家，从不占一点便宜。

这几年，村里不时会来一些推销员，专门做老年人生意。为招揽顾客，推销员常会准备一点小礼品。别看黄英妈不常出门，但只要有这类活动，她都不会错过，并且很早就赶到会场，规规矩矩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当她领回一只小塑料脸盆或一支营养液的时候，都会开心地晃着跟邻里分享，并热心地推荐别人参加。其实，大家都清楚这种推销的性质，也明白送的礼物不值几个钱。可出于善意，人们听后也就笑着应和。

二十多年前移民建镇搬过来，我们就成了邻居。我们虽然相处和睦，也没走动得特别多。但一到端午节，黄英妈都要给我家送来几个煮熟的鸡蛋。年年如此，从不忘记。我们也会回赠她点什么，心中总会洋溢着融融的暖意。

燕子回归的时候，也是她家最热闹的时候。只见她挥舞一根缠着薄膜袋的长竹竿，气鼓鼓地在厅堂四壁拍打，大声嚷着驱赶麻雀。或干脆坐守在厅门口，不让它们飞进。这段时期，她就以这种方式忙着阻止雀占燕巢呢。

黄英妈很节省。酒席上要有剩菜，她会打包回家；晚上舍不得用电，她很早就熄灯。为了防止老鼠溜进咬坏东西，即使是三伏天，她都忍受着炎热紧闭窗户。

她没有文化，不看也看不懂电视，偶尔听听星子西河戏。她也试着听过天气预报。据说前些年在塘里洗衣服时，曾与村妇们谈论天气预报。她说：“……真是好耍嘚，预报完后总要我等帮忙说一下。”等村妇们领悟到她把这句“天气预报播送完啦”，用星子话理解为“天气预报帮我话哈嘚啦”的时候，已是笑倒一片。

虽然她不识字，但每月的农历初一、十五她都会记得。这天，她铁定会挪着细步，提着饭菜、香烛去祖堂祭奠，在缅怀先人的同时，不忘祈求他们保佑晚辈平安。

黄英妈很普通，但她有着朴实、善良的品性。随着城镇化的不断推进和网络化的迅猛发展，乡村的人际关系也开始有了变化。随着黄英妈这一代人的渐渐老去，这种淳朴的人际关系也离我们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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