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已是陌路人

□ 川流

　　国家优化调整疫情防控政策后，柳婧和丈夫决定休年假，带着女儿一家三口去太原旅游。飞机降落太原机场，柳婧和丈夫、女儿随乘客起身下机，走至前两排，她意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座位旁舒展身体。关轩！柳婧！他们惊愕地叫出了彼此的名字。匆忙间关轩告诉柳婧，他的目的地是大连，还要继续乘机前行。柳婧奇怪从省城机场出发，这一路他们同机飞行两个多小时，居然互不知情。

　　关轩和柳婧是高中同学。那时关轩是班团支部书记，柳婧是班文娱委员，工作中接触较多。他们又有许多共同的爱好，比如都喜欢古典音乐，酷爱打羽毛球，班上举办文艺演出铁定是他俩搭档主持，因此，彼此很谈得来。关轩勤奋好学，健康活泼，与他在一起柳婧会感到莫名的兴奋和快乐，那种感觉如三月的气息，春意盎然，又清新纯洁。

　　高三毕业，关轩考取了省城一所理工大学，而柳婧只考取了市里一所职业大学。毕业后柳婧回到县城工作，关轩则留在了省城工作。那几年，他们也常联系，互相发微信，偶尔打电话，只是生活的环境不同，时空和距离让彼此渐渐陌生，话题越来越少，慢慢地只剩下节日简单的问候了。

　　大学毕业后的春节，高中同学有过一次聚会。关轩特意从省城赶回，见到柳婧，他的眼神有些特别，他悄悄对柳婧说，小婧，你让我感到惊艳，没想到当年的黄毛丫头出落得如此水灵。柳婧满脸羞涩，却心中暗喜。那个春节，她和关轩几乎天天在一起玩，同学们开始开他俩的玩笑，柳婧也不在意。

　　那以后，柳婧和关轩又恢复了热线联系，他们经常打电话聊天，有什么事柳婧总喜欢说给关轩听，关轩也会将他的生活一点一滴告诉柳婧。那年柳婧二十二岁，同龄人都开始谈恋爱了，有的已经结婚，她却不急不躁。母亲很着急，常说她怎么没心没肺的，还像个小孩子。

　　工作后的第二年，柳婧到省城参加职称晋级考试。关轩热情地接待她，一有空就陪她吃饭、看电影，一起去广场散步。柳婧得知关轩也没有恋爱，心里便有份希冀和期待。可是那几天，他们尽管常见面，玩得也非常开心，关轩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出于少女的羞涩，柳婧也不敢过于主动。考完试，她郁郁地回了县城。

　　次年国庆节前夕，柳婧收到了关轩的结婚请柬，她伤心不已，独自关在房间哭了一天。国庆节柳婧还是随同学一起去省城参加了关轩的婚礼，婚礼场面热闹而喜庆，帅气的关轩神采飞扬，新娘子时髦漂亮。柳婧想，也许是自己误会和关轩的感情了，他原来一直只是将她当成要好的同学而已。柳婧坐在大厅一隅，神情恍惚，对眼前的热闹置若罔闻，直到同学将她搀扶上车，什么时候喝多了酒也不知道。

　　为了修复心底的疼痛，也为了逃避母亲的唠叨，心灰意冷的柳婧匆匆地将自己嫁了。丈夫是一个她并不了解的男人，经人介绍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很快，柳婧就尝到了草率的苦头，由于性格上的差异，她和丈夫常常为一些小事争吵，从结婚第一天起她就没有快乐过。

　　关轩和柳婧还是常有联系，他回县城来，第一个人就是找柳婧，柳婧去省城也会约他。只是县城很小，他们在县里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知道，每次关轩来，丈夫都会因此跟柳婧吵架。而柳婧和关轩在省城见面却很少有熟人知道。从与关轩的交谈中柳婧得知，他妻子是他单位领导的女儿，当初考虑到前程，又抹不开面子，所以领导想招他为婿时，他没有拒绝，但他觉得自己的婚姻并不幸福。他俩对家庭生活都有些失望，也因此很容易产生共鸣。

　　三年后，关轩离婚了，带着儿子生活。离婚那晚他突然打电话告诉柳婧，语气中满是落寞。柳婧走到大街上，跟他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的苦闷、为离婚所下的决心和因此带来的伤痛。柳婧静静地听着，她知道关轩那时最需要的是倾听，只是在他诉说的间隙才安慰几句。

　　不久，柳婧与丈夫也办了离婚手续。三年来他们一直还没有孩子，这主要责任在柳婧，她总是推说现在还年轻，应以事业为重，等过几年再生。也许，心底里柳婧似乎早就想到会有离婚这一天吧。

　　高中同学再次相聚，吃饭时大家都会有意识地将在一起的座位留给柳婧和关轩，同学们都以为他们离婚是为了彼此，现在两个自由之身的人结合应是顺理成章的事。柳婧那段时间也常借故跑省城，好与关轩见面。无奈，关轩却似乎对感情完全麻木了，无动于衷。

　　离婚后，单位一位同事开始热烈地追求柳婧，那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人，比柳婧大一岁，虽有过一次失败的恋情，却没有结过婚。柳婧犹豫着，只为内心深处那隐藏多年的企盼。她打电话将同事追求自己的事与关轩说了，征求他的意见，意在试探。关轩听后，又问了很多情况，才认真地帮柳婧分析利弊，俨然他是一位历经沧海、经验丰富的爱情婚姻专家。从关轩的语气中柳婧听不出她所期盼的嫉妒和遗憾，她心底那点火苗慢慢黯淡，直至熄灭，在关轩的滔滔不绝中，她挂断了电话。

　　不久，关轩被单位派驻日本工作。走之前他打电话告诉柳婧，柳婧说，我去送送你吧。关轩停顿片刻，说，不用了，恐怕没有时间单独见面。关轩走后，柳婧答应了同事的追求，再次步入婚姻殿堂。

　　疫情三年，关轩滞留日本，与旧日同学疏于联系。这次柳婧全家去山西旅游，没想到在飞机上居然巧遇关轩，他什么时候回国的，这些年过得怎样，柳婧一无所知。出了飞机，丈夫问柳婧，刚才那人是谁呀？柳婧说，一个高中同学，好多年没见了。回头，透过拱形玻璃，只见刚才那架飞机再次从机场腾空而去。